陈千卿站在外面看樱花,院子里还有做好了一直都没人用的秋千,他站了一会儿之后,就在那里坐在。
    没一会儿,陆正非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个刚烤好的熔岩蛋糕,他递给陈千卿一个,道:“厨师刚烤好的,尝尝。”
    当年陈千卿不喜欢吃甜食,所以连带着陆正非也不吃了,不过现在,坐在一起的却是两个都喜欢吃甜食的人。
    陈千卿用勺子舀了一勺,塞进了嘴里。
    因为刚烤好,勺子一插丨进去就看到有液状的巧克力流出,入口的温度还微微有些烫,陈千卿咽下了第一口。
    陆正非吃的也挺开心的,他坐在陈千卿旁边,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像个许久不吃糖果的孩子,吃的嘴角都沾上了黑色的巧克力。
    陈千卿盯着陆正非看了一会儿,又有些出神。
    陆正非道:“千卿,我明天可能要去我妈那里报个道,后天回来陪你去医院。”
    陈千卿知道陆正非是去干什么,他甚至知道,黄玉屏此刻也知道了关于他的事。
    只是这次,陆正非再也找不到借口开脱。
    如果只是玩玩而已,怎么会千里迢迢的把人弄来国外来治病,陈千卿看向陆正非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怜悯——因为陆正非,大概是回不来了。
    这或许是这几年来,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
    巧克力的味道有些微苦,陈千卿吃完蛋糕,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陆正非道:“你要不要再吃一个?”
    陈千卿摇了摇头。
    陆正非道:“那我再吃了一个咯。”
    陈千卿笑了起来,他道:“吃吧。”反正,我们就快分开了。
    陆正非又拿起一个,吃了起来,这个上面撒了些白色的糖粉,味道应该会更甜一些。
    陈千卿靠在秋千上,用脚慢慢的撑着地上摇晃起来,有一片樱花落到坐在他身边的陆正非的头发上,陈千卿伸手把它取下来,然后轻轻的吹了一下。
    陆正非道:“千卿,你心情很好?”
    陈千卿眯起眼睛,笑了:“是啊。”
    陆正非道:“喜欢蛋糕么?我明天叫他还做……”
    陈千卿没说话,继续笑着。他难道要告诉陆正非,因为他知道他们要分开了,所以心情格外的愉悦么?
    陆正非还在絮絮叨叨:“千卿,你想不想在这边上学?”
    陈千卿道:“不上了。”
    陆正非道:“不上也好,医生说你要多和人交流,我帮你找几个合适的俱乐部……”
    陈千卿道:“我z国语言都不会,要怎么和人交流?”
    陆正非愣了,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
    陈千卿道:“你把我带出来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这一点么?”
    陆正非道:“那、那我先帮你找个z国语言的老师,慢慢学,总会学会的。”
    陈千卿道:“不用了。”z国的语言,他自然是会的,可是他并不想告诉陆正非他会。
    陆正非还想说什么:“千卿……”
    陈千卿直接起身,没有再理会陆正非,而是走进了屋子里,他刚上二楼,准备进卧室,手机就响了起来。
    上面显示着“韩怀云”三个字。
    陈千卿盯着电话看了片刻,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他道:“喂,有事么?”
    韩怀云的声音柔柔的,他道:“陈先生么?我是韩怀云。我明天想同您聊聊可以么?”
    陈千卿当然说好。
    韩怀云道:“请你先不要告诉陆先生。”
    陈千卿从窗户朝坐在庭院里秋千上发神的陆正非,道:“没问题。”
    ☆、第60章 暴雨里的人
    陆正非做梦也没想到,他和陈千卿在庭院里吃蛋糕的那个场景,是他和陈千卿在这几年里最后的一次见面。
    离别的三年中,陆正非脑海里最清楚的画面,就是陈千卿坐在秋千上,沉默的望着前方,樱花的花瓣从树上飘落,有的落在陈千卿的头发上,他伸出手,捏住了一片,然后轻轻的吹开。
    有的事情,当你以为不会发生之后,它却还是不声不响的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下去了。
    柳华梅和陈清扬没有死在去见陈千卿的路上,而是死在送别陈千卿的路上。陆正非没有因为强行出柜被家里人关起来,却因为他和陈千卿的事情暴露,还是被关了三年。
    陈千卿坐在屋子的窗户边上,看着陆正非坐上了黄玉屏派来的车,然后韩怀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道:“陈先生,您好,我是韩怀云。”
    陈千卿转过头,看着韩怀云:“好。”
    当年真正的陈千卿干了些什么,陈千卿是非常清楚的,因为他在三年后,就把陈千卿做过的事全部调查了一遍。
    说白了,真正的陈千卿,想过的,只不过是个平凡人过的日子。找份不错的工作,找个女朋友,生个孩子,然后慢慢老去。
    韩怀云道:“您同意我的提议么?”
    陈千卿道:“同意。”
    韩怀云给陈千卿的条件,和当时他来找陈千卿时谈的差不多,概括起来就是——给陈千卿一笔钱,为他安排心理治疗机构,甚至可以为在国外办理入学手续。
    陈千卿穿着一件白色的高冷毛衣,手里捏着勺子缓缓的搅动着面前的咖啡,他道:“我要回国。”
    韩怀云没有理由不同意。陆正非做出的事情太明显了,他的家族绝对不会容忍他所做的事,玩男人和爱上男人,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陈千卿知道韩怀云会同意,他漫不经心的又看了眼窗外庭院,那里阳光明媚,□□正好。
    第二天,陈千卿回国。
    对于现在的陈千卿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是他没有目标。他根本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想做的事,甚至不明白他重生的意义——当然,如果承受痛苦也算是一种意义的话。
    韩怀云代表陆重乾的意志,所以他很大方的给了陈千卿一大笔钱,比他们当初约定好的还要多。
    韩怀云甚至还替陆重乾向陈千卿道了歉。陈千卿听着也就听着,直到韩怀云交代完了事,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问了陈千卿一句:“您不关心陆正非怎么样了么?”
    陈千卿抬眸望过去,依旧沉默着。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答案,韩怀云叹息:“他昨天被他父亲打断了腿。”
    陈千卿道:“你该走了。”
    韩怀云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他现在已经完全确信,陈千卿是不喜欢陆正非了。
    陈千卿在屋子里枯坐了许久,久到觉的自己的骨头隐隐作痛,他才换了个姿势。
    如果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他或许早就选择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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