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老爷子一巴掌扇在他头上?,把简元响的筷子都打?掉了,“才?几月,河就?冻上?了,净胡说八道。”
    简元响愣愣地道:“是阿姐说的啊。”
    没人搭理他,饭吃到一半,身上?的寒意才?被驱散,围着炉子甚至出?了点细汗。简老爷子思绪纷飞,想?着那么大的雪,明?年上?哪里多收点粮食呢?
    他说:“过了年,青枝和我一块,到处走走看看。”
    简白荷看看还在打?喷嚏的简青枝,“您还带青枝去,我娘看恐怕不愿意的。”
    简老爷子脸上?皱纹都聚拢了,嗦嗦筷子,“明?年你爹还得去杭州,带上?青枝,我们爷俩也有个伴。”
    简元响见缝插针,期待的说道:“阿爷,你可以带上?我啊!”
    简老爷子哆嗦了一下,简元响刚才?捅煤炭都怕烫手的样子他可全?看见了,带上?简元响就?要给他活干,最起码让他安排个衣食住行……可简老爷子真的不放心啊,想?想?自己都那么大岁数了,经不起一点折腾,锻炼简元响的事?,还是留给他爹吧。
    简老爷子耷拉眼皮,含糊道:“这样吧,等你爹回来,你问?问?他杭州那边忙不忙得过来。”
    饭刚刚吃完,便?因为简元响的话而快速散场了,简老爷子匆匆叫人抬走炉子,拔腿就?要走。
    简白荷见他肩膀上?有个线头,叫住他,摘掉了。
    简老爷子心情缓了缓,这几日他又觉得孙将军也是条出?路,具体?怎么样,还得等嫁过去再看看。“就?这样吧,开年后我带着青枝到处走走,荷娘在家里待嫁,那个、那个元响跟着去杭州,行了,就?这样安排!”
    简元响见自己将要有一番作为了,喜不自胜,开始嘚瑟起来,“话说,阿姐的婚事?还是我牵头的,孙将军可是我第一个发现的,娘还说不行,结果到头来还得是孙将军。”
    他不说还好,简白荷原本已经强迫自己原谅他了,一提这个,程解厄一系列事?件又涌上?心头。闷闷地瞪了他一眼。
    简元响顿时嘘声,大家各自散去,消食的消食,午睡的午睡。
    因为晚上?要祭祀,简夫人勒令儿女们都不许出?去,必须等祭祀完了才?可以自由活动。所以简元响没能见上?他的狐朋狗友,想?到好久都没赌钱了,郁闷地在家里闲逛。
    他本想?小睡一会,躺在床上?像是煎鱼一样翻一面翻一面,便?出?来沿着墙院散步。
    在后门看见了有个绿色的影子,简元响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居然是阿姐,阿姐踩在树腰上?,明?显是想?翻墙!脱口而出?:“阿姐,你是不是要跑……”
    简白荷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的手还伸在半空中,雪花融化在她凝白的胳膊上?。
    简元响被什么反光的东西刺了一下眼睛,才?发现墙头还有一个人,正在他心心念的孙叙将军。他看到了什么,孙将军带着阿姐翻墙?
    转眼间,简白荷便?被孙叙拐跑了,只剩下一点点香气留在墙内。
    简元响大叫:“阿姐,娘不让咱们出?去啊!”
    墙壁那边,隐约传来简白荷的声音,“你别告诉娘,我晚上?就?回来。”
    ……
    简白荷在翻墙的时候沾上?了不少?墙头的雪花,如?今雪花快化了,她皱眉站在原地打?掉雪花。
    孙叙在旁边看着,先是看着她扫掉肩膀上?的,又抖抖裙摆上?的,再抚平衣裳的皱褶,又返回去摸索发丝有没有弄乱。接触到凉冰冰的簪子,她的指尖明?显被冻的瑟缩了一下,在嘴边呵了一口热气,又继续摸索。
    孙叙:“……”
    孙叙算不上?是个急性子,但大部?分时候雷厉风行,在一旁默默等待了片刻,每次以为她要弄好了后,简白荷总会有新的举动。
    渐渐地,他有点着急了。
    若是他自己的时候,从简家翻出?来骑上?马,现在已经走到半路上?了,而现在还同简白荷站在门口,脚底下就?是从墙上?跳下来的位置,简直纹丝不动。
    孙叙试探地问?道:“好了吗?”
    简白荷心里觉得不对劲,一直在看自己的裙摆,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痕迹。“这里是不是被树枝刮到了?”
    两人翻墙的地方长着一棵树,简白荷正在在树上?借力?才?轻易翻过来的,那棵树枝头光秃秃的,显然就?是它划了简白荷的裙摆。
    简白荷出?门便?要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现在她觉得哪里都不对劲,雪花浸没的肩膀也湿漉漉的,她后悔没撑把伞出?来,说道:“您先在这里等等,我要回去换身衣裳。”
    孙叙看了半天?,实在是没从她的裙摆上?分辨出?什么划痕,听见这话脸上?一惊,忙拽住了简白荷的手腕,又很快放开了。他犹豫地道:“看不出?来的,就?这样吧。”
    简白荷强忍着没去换,又说:“忘记拿伞了。”
    孙叙松了一口气,笑道:“路上?买一把。”
    其?实不是孙叙等的受不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带着简白荷翻墙,这行为不适合广而告之。简白荷要是翻完又进去换衣裳了,他自己在门口等,要是被简家人抓住了未免尴尬。
    简白荷兴致不高,恹恹同意了。
    看在孙将军身份特殊的面子上?,暂且忍一忍。
    坐上?车,两人往城外去了。
    年年到了这个时候,城里出?来进去的人就?会变多,孙叙近日领了一支军队驻扎在城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回过家。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因为没有清扫的缘故,城外地面上?就?更厚了,一连串脚印通往营地,看这个深度,脚脖子都踩进去了。
    孙叙和简白荷出?来并没有其?他的目的,就?是多熟悉熟悉,联络联络感情,反正已经被赐婚,被人看见也无所谓。
    揣着这个目的,孙叙收了在路上?买来的伞,简白荷和他站在同一把伞下,并没有多大的活动范围,两人便?站的比较近。孙叙一低头便?能看见她围在毛茸茸衣领下纤细的脖子,她还戴了长命锁,藏在衣领下面,但孙叙还是猜出?来了。
    孙叙内心挣扎,想?摸一下她毛茸茸的领子,还没等伸出?手,简白荷就?奇怪的转过来,正好抓住孙叙的手,不近不远的嗅嗅,问?道:“将军这几日是都没回家吗?换洗的勤不勤,怎么有股怪味?”
    孙叙僵住了,脑海里顿时啥也没了,“什么?”
    他这才?想?起来,马棚就?在后面,导致空气里有股若有若无的马粪味。
    孙叙僵硬的收回来手,带着简白荷绕开了马棚,外面太冷,孙叙本想?着去里面烤烤火,简白荷却在雪里踩来踩去。孙叙低头一看,她脚下泥土松软,还有一些裸露在外的干草,伸手一抓,在干草里抓住一只潜伏不动的兔子。
    兔子在半空中蹬腿,孙叙这时候没什么恻隐之心了,提着耳朵就?要弄走,却见简白荷已经被吸引过来了。他眼睛一动,继续拎着等简白荷过来。
    没多久,简白荷便?凑过来,“咦,这还是个幼兔呢。”
    孙叙不动声色,要把兔子给简白荷,用来讨她喜欢。但不巧的是,兔子的脚上?都是泥,别说给简白荷了,蹬出?来的泥点子都让简白荷连退数步了。
    简白荷弯腰,检查身上?有没有被兔子弄脏。
    见她不要,孙叙便?知道她没有那么喜欢兔子,失望下走近营地,把碍事?的兔子交给两个正在烤火的军汉。俩军汉一喜,嘀嘀咕咕一阵,掏出?个锅架在了火上?。
    等孙叙回来,那边的烟气升的已经很高了,简白荷站在原地,疑惑地踮着脚尖看。
    孙叙笑着说:“……荷娘,进去暖和暖和吧。”
    简白荷:“将军,您是要把兔子煮了吃吗?”
    孙叙听着她的语气,有点摸不透她的心思,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冒汗了,“嗯?”
    简白荷便?没吭声,这样的幼兔没什么可吃的,换做她才?不会吃,但孙将军既然已经拿走了,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孙叙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找兔子。
    不一会,简白荷便?沉默的与将军坐在一口锅面前,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兔子肉,孙叙还时不时搅动一下看看火候,对简白荷说:“再等一会就?好了,天?冷正好驱寒。”
    那边,去拿盐的军汉回来,看见空荡荡的锅,质问?同伴:“将军给的兔子上?哪去了?”
    另一个百无聊赖的搓着手,“将军又拿走了呗,说简娘子也想?吃。”
    军汉屈服了,把盐块重新包好:“好吧。”
    第25章
    “等雪小了,我送你回去。”孙叙蹲在地上洗锅,挽起的袖口窥见他手臂上的肌肉。
    简白荷站在后面?,生出了没有话说的感觉。她嗯了声,想到刚才她说不想喝兔子汤,孙叙拧眉,一个人仔仔细细的喝完的场景。
    他到底是怎么喝完的?简白荷窥视他,一大?锅汤也没有什么佐料,闻着就觉得?腥气。
    孙叙洗完了锅,放下袖子,他手腕还?冒着热气,红彤彤的。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侧头一看,简白荷藏在身后,静静地偷看他,她这时候的模样好乖巧。
    孙叙笑笑,未经?思考便想搭上她的肩头,那里被雪融开了一小块,她柔软的发丝落在上面?。
    尚未接触到,简白荷就敏捷的往后退了一步。
    孙将军……身上好腥啊……果?然还?是不要喝兔子汤。
    孙叙徒劳的在半空中抓了抓,尴尬收回来手。
    简白荷还?贴心的问他:“您刚才是要和我说什么吗?”
    孙叙喉结滑动,再度平静下来,“没有吧。”
    该死?,他刚才的确想说什么的,忽然忘记了,大?概就是一些不经?思考的话吧。
    “荷娘。”孙叙殷勤的望着简白荷,语气炙热的道:“等来年,我们还?有更多相处时?间?。”
    简白荷迟疑,如果?孙将军能保持身上干净没有奇怪的气味的话,“嗯。”
    简白荷无意间?发现,她裙摆遮掩下的鞋子,有一颗点缀的珠子不见了,原本是两只鞋子都有一颗的,如今只剩下一个,另一只光秃秃的。
    她浑身都难受起来,想把鞋子脱掉,但冰天雪地里赤足肯定是不行的,珠子肯定是来的时?候掉进雪里了,简白荷连忙回头在地上摸索起来。
    手心的热度,一接触到雪花,便攥出不少冷冷的水。连摸了几次,都没有找到珠子。
    应该是更早的时?候就掉了,简白荷看看来时?蜿蜒的路,急的额头出了细汗。
    孙叙在后面?喊了几遍,她都没有听见,他就走过来按住她的手,好冷,手指都被冻的苍白。
    孙叙:“你干嘛呢?”
    简白荷好像很焦虑,眼睛到处看,手在孙叙的限制下握成拳,“掉东西了。”
    孙叙顺着她的指引,心惊肉跳的望向简白荷的鞋子,对比下发现,掉了一颗装饰用的珍珠。
    这个要怎么找?那么小一点东西,何况是和雪一样的颜色。孙叙挑眉,“找不到了,等雪化了兴许能找到,到时?我留意留意。”
    简白荷执拗,“那现在呢!”
    她指指光秃秃的一只鞋子,表情?有几分痛苦。
    孙叙这才意识到,这是简白荷的怪癖发作?了,据说她喜欢成对的东西,对分毫之?差都十分计较,容不了缺陷等等等。
    孙叙思量措辞,试探道:“要不换双鞋,我叫人去简家要一双过来。”
    他说完便也觉得?不妥当,把人带出来,做了什么需要一双新鞋?换了鞋子,那衣裳呢?是不是让人浮想翩翩也要换?到底把简白荷怎么了才需要换衣裳鞋子?
    孙叙倒希望她不要答应了。
    他很难办这件事。
    简白荷犹豫了片刻,也想到了这一点,唇里吐出两个字:“算了。”
    她虽然这样说,但显然还?是对鞋子耿耿于怀,半蹲在地上,提着裙角,盯着鞋子看来看去,孙叙想她是不是腿麻了,耐心的想要拉她起来,没想到她软的厉害。一点劲都没用,一放开又滑下去了。
    孙叙:“……”
    简白荷心里烦闷,片刻后继续在雪地里找,她确信珠子就雪里了,她愿意花很多功夫去找,只要之?后能恢复原状,让她心情?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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