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给至高无上的天道,来成就真正的、绝对的力量。
    可是,至高天道看中的神之容器,竟然背叛了天道,区区容器竟然察觉到自己高贵又渺小的生命,不惜自碎也要将至高天道毁灭。
    一介容器,就算再如何稀有珍贵,又怎么敢拒绝成为绝对力量的机会的?
    你们乱臣贼子,肮脏低贱的东西,竟然妄想反抗既定的命运,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天道此刻愤怒得像只被夺走了猎物的鬣狗。
    可它无能无力,如此咆哮也没有得到旁边两人的注意。
    那也好。
    扶清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抚着殷九弱脸颊的手慢慢无力垂下,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眼睫也跟着阖上。
    殷九弱下意识握紧女人的手,柔软细腻,带着她熟悉的馨香。
    那也好?到底哪里好?
    这女人为什么从头到尾都这么,这么傻这么笨。明明疯魔得抛弃了一切,甘愿给自己做妾,那么卑微那么脆弱。
    又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或许是心疼自己或许是学会了尊重自己,同意签下休书。
    偏偏签了休书还怕自己不开心,送来什么忘川紫檀叶,让自己选择忘记。
    真是笨透了。
    炼化忘川紫檀叶的过程非常艰难,时不时恢复记忆时,她总会看出扶清强颜欢笑的模样。
    不愿意看见自己和倾泠走在一起,却仍然跟着她们一起游玩凡间。
    呵,算计自己十几世,让自己沦陷十几世的扶清怎么会变得那么蠢的?
    为什么连在梦里都变成扶清被杀死,这是扶清在帮自己报复她自己吗?
    报复成功了啊,成功到一无所有,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再也没有会抱着她说不怕的了?
    殷九弱把脸贴在扶清慢慢变得冰冷的脸上,失去一切的痛苦将她撕得粉碎。
    扶清好像还活着,但生机已经接近于停止,神魂正在慢慢消散,血红色的泪水滑过女人苍白圣洁的脸。
    殷九弱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浑身痛得抽搐起来。
    天道规则本来被殷九弱窃取出来,此刻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涌向扶清,就好像为了印证扶清所说的「容器」的话一样。
    天道虚影冷冷看着殷九弱一次次窃取规则,不惜代价使用所获得的传承之力,然而那只是徒劳。
    它不由得狂笑起来,高声喧哗,规则寻找容器的过程,你窃取一万遍也没用,这是宇宙万物的真法,你用上上古魔尊的力量也没用。
    殷九弱咬着牙充耳不闻,仍旧不停歇地窃取,她紧握着扶清冰冷纤长的手指,这哪里好了,你告诉我?
    是好在扶清你一死一了百了,不必看着我与别人恩恩爱爱,还是好在我永远无法再和你说哪怕一句话?
    你说好会陪着我的。
    你又骗我,扶清你醒一醒,天好黑,我会怕。殷九弱呓语一般为扶清梳理着绸缎般光泽柔顺的长发,我想吃茶冻了,你不给我做吗?
    发觉女人一动不动,苍白面容上嫣红唇角还残留着温柔的笑容,殷九弱嗓音仿佛咯血般艰难发声:
    扶清,你又骗我。
    殷九弱从须弥玺玉储物袋中找出恢复神力的药丸,想要喂给扶清服下。但任凭她如何呼喊,女人也没有半分反应。
    神血飘散,有几滴消散落在殷九弱身上,化为点点莹光,为她照亮前路,莹光如桐花的形状真可惜啊,她就要死了。
    擅于布局、且毫无情感的天道一向视万物为草芥,似微尘。
    一批生灵的喜怒悲欢,离合生死没什么重要的,没了这一批生灵还会有下一批。所以他们的痛苦啊、生命啊,都是微末不足道的东西。
    可笑的是,天道认为他们都是棋子,殷拒霜是,谢弱水是,太一、太古那两位尊神是,她殷九弱是,而扶清同样也是。
    博弈悄无声息,双眼一睁一闭,凡人的一期一会之间,便会有许多人所珍惜的、珍爱的东西灰飞烟灭。
    那天道认为自己是执棋的至高者,这样的执棋者天生就该比棋子贵重。
    棋子之间血流成河,爱憎情愁恩怨不断,执棋者独坐高楼云淡风轻,谈笑风生、稳操胜券可这一次,那颗早就癫狂入魔的棋子,不惜以命相搏,背叛了执棋者,把原本稳胜的局面逆转过来。
    那明明是天道最喜爱、最宝贵的棋子,可她怎么敢以命背叛。
    哈哈,扶清你你就算算计到我所有的目的又怎样,你还不是会死得不能再死,形神俱灭,再无重生之日。
    天道发现殷九弱紧紧抱着扶清,不由得嘶声力竭地嘲讽起来:
    你们灵长泪才是最愚蠢的东西,愚不可及,以为有爱就能战胜一切,殊不知力量才是永恒的。
    太初死了,你也要死,你们都要死。
    听着「温文尔雅」的天道这般咆哮狼狈,殷九弱却突然狂笑不止,她以为自己已经痛到顶点,原来这还藏着那个真正走到绝路的丑东西。
    世人都以为天道是什么公平正义的规则。其实它也是个贪婪自大的蠢物,在湮灭时同样害怕地咆哮跟那茹毛饮血的野兽一般发出可笑的呼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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