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王思竹,怎么看都像是与他熟识。再观周淳润的言行,以前在乡村尚未察觉,现下在东宫中再看,他一举一动分明都是世家子弟的做派,举手投足间甚至像对宫廷都熟悉的紧。
    李畅不觉挺起腰,拿起一盏茶,对周淳润如何回答也好奇的很。
    “我还不能走。榕榕,我要对你的父亲出手。”
    “噗。”刚入口的茶水全喷了出去,李畅连擦擦嘴角都顾不上,瞪着周淳润,“你直说啊?”
    周淳润坦然的很,还将一盘莲花酥移到陆修容面前,“这件事我一定会做,所以也一定瞒不住。人心相隔,稍有诓瞒便能滋生疑心,我不愿榕榕疑我。”
    牙都要酸掉了,李畅眼看这边瞧不着热闹,又去观察陆修容。
    她只是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就问道:“你要对父亲出手,是私怨,还是大义?”
    “私怨有之,大义也有之,端看人心如何。”周淳润正色,“但我能与你保证,他绝不无辜,我所行也绝对符合律法。”
    陆修容又默了片刻,道:“好。”
    李畅有些难以置信,“不是,你就没别的反应了?”
    移开眼瞧他,陆修容问:“太子殿下,可听过哪吒的故事?”
    “这是自然。”
    “父与子,乃是天生的恩情,即便是哪吒也只能割肉削骨偿还,才能为自己讨一个公道。我到底肉体凡胎,无法割肉还骨,但那十三年艰难求生也算是与他两清。他诚诚然然是我父亲,可我也确确实实于他无情。”
    陆修容夹起一块莲花酥,冲淡了嘴里的苦意。
    周淳润则是与李畅对视一眼,对酌一杯。
    酒香晕开,周淳润转动着杯子,“榕榕还有问题?”
    “有。”咽下嘴里的东西,陆修容看他,“你到底是谁。”
    他到底是谁呢,周淳润看着杯子里的残酒,过往战场上的厮杀与寒窗外的冷风都在耳边呼啸而过,或许,他是个幸运的死人。
    李畅无言斟酒,他方才坦诚,这个问题应该也会托盘而出。
    “榕榕,我还不想说,过几日你便知道了。”周淳润放下杯子,轻声道。
    又猜错了,李畅斜眼瞧他,“不是说不愿她起疑?”
    笑笑,周淳润理直气壮摊手,“我又没有欺瞒,只是迟了几日坦白。”
    舔舔牙根,李畅去瞧陆修容,“这家伙不是好人,你要小心。”
    陆修容莞尔,没有计较,那她便等等他的坦白。
    挑拨没有效果,李畅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们闲聊喝酒。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今日月色正好,酒香醉人,没多久李畅就说话都含混了起来。
    陆修容今日奔波闹腾了一趟,也累的不行,早偎在周淳润腿上睡了,还盖着他的外衫。
    “子珏,你知道这一日我等了多久吗?”扔开酒杯,李畅就大剌剌躺在地上,枕着胳膊瞧那一轮圆月。
    仿若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两人在外招猫逗狗回来,惹一身嫌,被家里人赶出来晒月亮。
    低眸看着膝上陆修容安然的睡颜,周淳润浅浅一笑。
    另一只手突然遮住眼睛,李畅嘴里犹如含了核桃,“子珏,我们都对不住你。”
    本来摸着她脸颊的手指停了一下,周淳润转头看他,声音淡淡。
    “都过去了。”
    无人注意到,安睡的陆修容在听到这两句对话后,颤了颤眼睫。
    ——
    不过两三日,言官弹劾的折子就雪花般飞进皇宫,桩桩件件控诉的都是当今丞相陆志隽。
    他虽疲于招架,但万幸皇帝的态度尚且模糊不定,又加之他这些年来经营的门生故吏。是以看似风浪大,却都没有动到他的实处。
    好似度过了一场波涛,是以恰逢陆志隽寿辰之日,丞相府便大张旗鼓的操办起来。
    这些消息,都是李畅与周淳润闲聊时告诉她的。
    陆修容捧着小碗吃剥好的核桃,香脆可口,“这是哪的核桃?”
    “霁州一对老夫妇带过来的,好吃吗?”周淳润坐在她身边,用小锤轻敲着核桃。
    点点头,陆修容又往嘴里扒了两颗。
    周淳润好像天生有种让她变懒散的能力,刚来的时候还琢磨着想讨几张宫廷酿酒的方子,等以后回了西北还能继续张罗她的酒肆。可念叨了这几日,也什么都没做成,就只想与他赖在一块。
    李畅一进来,就看见他们俩这没有干劲的样子,瞬间气得火冒三丈。“你们两个,真把本宫这当家了?”
    “太子殿下。”陆修容福礼,“一起尝尝这核桃?”
    扫了眼周淳润手边的核桃皮,他抽动了一下嘴角,坐下去拿。
    周淳润就明目张胆把果仁放进陆修容的碗里,又笑着把小锤递给他。
    没好气的拿过来,李畅自己去敲却不得其法,险些砸到了手,果仁也稀碎了。还是陆修容看不过去,将碗中的分给他。
    抽空对她笑了笑,李畅吃了两口就没了兴趣,拍拍手问:“人都安顿好了?”
    “嗯。”周淳润垂眸应了一嗓子。
    正想说什么,眼尾一挑,李畅又看向陆修容,“险些忘了,外面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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