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聊得热烈,大伯母从厨房出来通知大家,可以入席了。
    于是大家到了堂屋,坐在大圆桌上。
    主席上请了张国海夫妻、张国江夫妻和王渠成父母坐了,夏大伯、夏爸爸、姑夫、小叔坐着相陪,正好十人一桌。次席上请了夏久兴的舅舅的姨坐了,老爷子、老太太、夏伯母、夏妈妈等几个妇女陪着,夏久兴和张月染也坐在这一桌。而夏久胜等几个年轻人,则坐在最下面那一桌。
    师傅的手艺确实不错,又加上乡下的材料好,大家对酒菜都赞不绝口。
    酒有好几种,有烫得温热的加饭酒、女儿红,也有超市里买的高档白酒,也有啤酒。因为气氛好,喝起酒自然也放开些,不管主桌,还是次席,甚至最下面的那桌的年轻人,也有几人喝起了酒。
    夏久胜看王渠成面前也放了一碗加饭酒,不禁对这个老同学刮目相看,这酒看着度数不高,喝一碗却不容易,普通人往往喝不了二两就醉了,特别是它的后劲大,让人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老同学怎么不喝酒?”王渠成已喝下半碗,脸微微红了,他看夏久胜喝的是茶,不高兴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对酒过敏。”夏久胜不想喝酒,对外一律这样应对。
    “哦,真没用。”王渠成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喝了一口酒。
    在得知夏久胜没有去读大学,居然家种菜之后,免不了有些轻视,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在家务农的。
    自己当初成绩比不上他,长得也没他好,可是考上了沪市一家大学,过不了几年,两人的距离就拉远了。
    “来,小王,我敬你。”夏久蔷见堂弟被看轻,心生不悦,不过对方是未来弟媳妇的家人,这个时候也不能得罪,就笑眯眯端起碗,说道。“谢谢你陪小染他们来这乡下地方,辛苦了。”
    “不客气,我也敬你。”被夏久蔷捧了几句,他的心舒畅起来,端起来跟夏久蔷碰了碰,大大喝了一口。
    “我说夏久胜,你成绩这么好,怎么不去读大学?”王渠成不一会又把注意力放到老同学身上。“在家做农民,轻松是轻松,但是你不觉得年纪轻轻的,这样太坠落了吗?。”
    “你这么关心我干嘛?”夏久胜有些好笑。“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初中毕业之后,似乎没有跟我们联系过吧!我还以为你早没有把我当成朋友了呢?”
    “哪里?”想起以前的事,王渠成有些郁闷。他又低头喝了一口酒,忍不住发牢骚:“当初同一个宿舍的同学,因为我胖,都不太理我,你也一样。”
    “敢情你是记着我的仇啊?”夏久胜听他这样说,有些意外地笑了笑。
    “当然了,我一直都记着。”王渠成气哼哼地说道。
    夏久蔷见他们两个老同学,只是说着玩,并不是真的闹矛盾,不再理他们,顾自陪其它人聊天。
    “别憋着闷气喝酒,容易喝醉。”夏久胜把转盘上新上的一盘菜转到他面前,示意他吃菜。
    王渠成夹了菜,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又喝了一口酒,似乎因为夏久胜,反而有心事了。
    “夏久胜,你跟杜高天现在怎么样了?”过了会,王渠成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还是好兄弟啊!他前些日子还来过我家。”夏久胜没有多想,这样回答他。
    “你装什么傻,你喜欢他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啊!”王渠成又喝了一口酒,冷笑道。
    “王渠成,你喝醉了。”夏久胜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朝左右望了一下,见大家要么在顾自吃东西,要么在跟身边的人聊天,没有人关注他们,也没有人听出王渠成话里的意思,放下心来。
    “你以为我在说醉话,是吧?你是同性恋的事,我早就知道了。”王渠成猛地站起来,手指指着夏久胜一字一句道。
    他站起来得太过突然,说话的声音又大,大家一齐转头望向他,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现场突然一片寂静,夏久胜呆若木鸡。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被老同学酒后强行出柜。
    “啪——”的一声,王渠成的父亲怒气冲冲地从上面的桌子上走下来,在儿子的头上打了一下,骂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喝酒就胡说八道,还不向你老同学道歉?”
    “凭什么?我又没乱说,夏久胜就是同性恋,他在初中时,就喜欢我们宿舍的杜高天。”王渠成犟着头,转身不服气地父亲说。
    “阳阳,你同学说的是不是真的?”老太太最好面子,听说夏久胜居然喜欢男人,猛地站起来,瞪着夏久胜,恼怒地问道。
    夏久胜低着头没有出声。
    这个时候他也懵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傻傻地坐在那里,手足冰凉。
    “阳阳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是他自己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夏久蔷与夏久胜隔得近,见堂弟窘迫的样子,心里难过,站起来走到夏久胜的身后,搂着他的肩,淡淡地说道。
    “久蔷你疯了?”老太太见孙女居然反驳自己的话,怒气冲冲地骂道:“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那是变态——”
    “我儿子怎么变态了?”夏妈妈本来坐在那里,难堪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听到老太太骂阳阳变态,一股火猛地窜上来,她站起来瞪着老太太,大声吼道:“他是害了哪个?还是伤了哪个?”
    老太太原本理直气壮地话,被夏妈妈充血的眼睛一瞪,缩了回去。
    “二嫂,别生气,妈没有别的意思,她也是心里难过,才这样说了。”小叔站出来打圆场。
    “阳阳是我儿子,他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要管也有我这个做妈的来管,轮不到别人开口?”夏妈妈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头却抬得高高得,像是个护犊的母兽一样,容不得旁人说儿子的坏话。
    夏爸爸原本坐在那里,木着脸,似乎还很镇静,可是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他默默走到夏妈妈身边,将手搭在她背上,给夏妈妈顺气。
    “爱娟,你别生气。”大伯母见一场好好的酒席,被老太太一句话,搞得乱成一团,又气又急,走到夏妈妈面前劝道。
    “我能不生气吗?”夏妈妈举手用力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因为激动,手一直抖个不停。“我家阳阳是怎么样一个人,你们谁不清楚?凭什么被人骂变态?”
    “二嫂——”“二嫂——”陈绍峰和夏建华被夏妈妈的话震住了,同时站起来叫道。
    “阳阳,我们回去。”夏妈妈忽然冲到儿子面前,拉住夏久胜的手,快步往外走去。
    “师傅——”“哥——”阿福和安安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师傅突然被拉走了,跑出去叫道。
    夏爸爸一声不响地走过去,牵了阿福和安安的手,往家走去。
    张国海望着此刻站在那里,似乎清醒了些的外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第80章
    一顿好好的酒宴,因为一个酒鬼的话,和老太太的口不择言,变得滋味全无。
    夏建华和陈绍峰对侄子是同性恋非常意外,不过想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赵择中为什么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阳阳?两个身份地位差得这么远的年轻人,要说什么志同道合成为铁哥们什么的,肯定谁都不会信,除非是情侣关系。
    不过对于老太太的举动,两人也很头疼,上次的事情后,她刚刚消停了几天,没想到今天又来这一出,伤了二哥一家的心不说,也给夏久兴丢了脸。
    夏久兴跟奶奶关系一直很好,现在也有了怨言,今天是自己重要的日子,奶奶难道就不会为了自己忍一忍?换个场合再说这些?
    招呼大家重新坐下来吃饭,可是已没有了刚才的热烈气氛,大家闷声不响地吃完饭,站起来到院子里踱步。
    张国海和弟弟走到一个角落,看身边没人,轻声地问弟弟。“夏久兴的家庭情况,你怎么看?”
    “还行吧。”张国江掏出烟,递了一支给哥哥,点上火。“小伙子人不错,他的父母也是实在人,如果小染嫁过来,不会吃苦。”
    “那倒是。”张国海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不过这个奶奶有点难搞?”
    “又没有生活在一起,怕什么?哪家没有这种倚老卖老的人?”张国江不在意地说。
    “确实,没生活在一起,她也管不着。”张国海想了想,觉得弟弟说的有理。“不过他的长辈里,除了那个姑夫,好像全是农民,倚仗实在太少了。姑夫又在甬城,有事也叫不应啊——”
    “哥,你的眼花了吗?”张国江朝远处一辆车驽了驽嘴:“那是普通人开得起的车吗?你再看看车牌号?”
    “哦。”张国海望过去,见是一辆奥迪,挂的是绍城牌照,不过被那一串吉利数字晃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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