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朝廷这两年一直在积极增建地方上的官办学堂,但对于全民的基础教育,因为巨大的成本问题,始终都没办法更好的解决。
    毕竟这个时候的人们,不可能完全脱产学习。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学习并不能改变现状,当务之急还是要吃饱肚子,将日子过的更好。
    而不是学习认字,然后继续投身投入更多的科举里面。
    但大庸县现在的夜间识字学习,却是另一种尝试。
    至少能保证,让这些做工的百姓们,以后能认识字。
    所以在朱允熥和朱高炽他们总结之后,觉得与其说是基础教育,不如说是扫盲。
    总之大庸县这边,现在除了再没有战事发生,其他的一切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而离开大庸县,整个西南土司地区,也在这段时间里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自从永顺宣慰司彭氏和保靖州彭家相继被朝廷大军剿灭,两地正在进行着改土归流的事情。
    整个西南各方,都保持着按兵不动的态度。
    即便是朝廷依旧在不断的从西南土司地区拉人头,那些世袭了数百年的土司官员们,仍然是不为所动。
    似乎,就算朝廷将所有人都给弄走,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和反应。
    一时间,整个西南地区出现了风平浪静的局面。
    京师。
    应天城内。
    朱标刚刚结束例行的朝会,有些疲倦的走进文华殿偏殿躺下。
    老爷子去了西南的消息,早就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回来了。
    可老爷子只要一日不在京中,朱标心里便一日不能安稳。
    近来朝中虽说没有什么大事争论。
    可一直在做的事情,也不是一直都顺顺利利的。
    南直隶随着直隶总督衙门的建立,邹学玉和地方上府县的权力争斗,依旧在进行中。
    朝廷罢免了不少人。
    可是最底层的吏员们,却并不是一个考核就能彻底解决的。
    帝国最基层的统治和治理,从千年之前就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邹学玉想要做一件所有人都没有做成的事情。
    他希望自己执掌下的南直隶,直隶总督衙门的权力能直接延伸到每一个府县的每一个乡镇。
    这需要庞大的权力和资源去做。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邹学玉一个人在都察院拥有了一间专门用来存放弹劾奏章的屋子。
    国朝如此殊荣,独邹学玉一人拥有。
    朱标很是忧愁。
    他清楚邹学玉是个能做事的人,可地方上的矛盾一直不解决,已经开始影响到很多方面了。
    南直隶的事情还没有头疼完。
    朱标又要头疼西部铁路的建设问题。
    那条需要千万钱粮投入的大工程,虽然已经开建,可是所需的海量物资都需要在整个帝国内部调运。
    朝廷解决了地方百姓不满铁路过境的问题,但又有另一个此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问题出现。
    地方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开始争夺铁路必须从自己境内过境的权力。
    为此,矛盾已经上升到陕西道有两个临近的县,县令带着官府差役和百姓,在边界上私自斗殴。
    这还有官样吗!
    一县父母官,带着自家百姓和隔壁县开干。
    要不是那个可怜的知府跑的衣服烂了、靴子丢了,带着兵马过去将局势控制住,指不定会造成多大的伤亡。
    可这样的事情有了第一出,就必然会有第二起。
    消息传回京师,太子爷震怒,下令彻查。
    最后查出来,工部有个蠢货,竟然将朝廷会在西部铁路沿线增加投入,调动地方百姓生产,将当地的产出通过铁路和河运售往别处,增加地方收入这等消息给传了出去。
    朝廷这两年有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
    那就是,哪个地方的经济搞得好,百姓吃得更饱穿得更暖,财政收入还能同步增多,那么就必然会被吏部选中,给予上评,获得升迁。
    朝廷要以经济发展为考评核心条件。
    当西部铁路沿线官员们听到铁路沿线会得到朝廷投入,提高当地经济水平,那可不是一下子就争起来了。
    愤怒的太子爷自然不能姑息。
    工部那个蠢货,被调到了工部名下的某个工业群里。
    听说,好像是要去琼州府那边的铁矿上当差做事。
    而西部铁路沿线的官员们,也收到了朝廷最为严厉的警告。
    谁要是再敢带着百姓干仗,谁就自己回家种田去吧。
    如此,才算是稍稍的平息了西部的官场纠纷。
    但私下里,那些人觉得武的不行,那就来文的。
    于是各种诋毁对方,又在朝中疏通关系的事情,便层出不穷。
    虽然都是为了升官,可也是为了让本地经济发展,朱标这时候也没法子一刀切不许他们搞事。
    毕竟工部在后续的勘测中,也发现了前期的规划之中,很多都是存在问题的。
    至少西部铁路路线,并没有彻底确定下来。
    事情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
    只能一步步推行。
    而除了这件事情,大都督府那边也已经将一个巨大到可以称之为宏伟的西域开发计划,送到了朱标的面前。
    在大都督府的计划之中,涵盖了一个远超盛唐统治的西域版图。
    西边,要能直接和中亚诸国接触,南边要和常升带领的南征军,在恒河平原上会师。
    这个计划,已经远远超过了最开始定下的大明重开西域的规划。
    大都督府上下,现在已经是满心希望朝廷下旨,好让他们统帅着大明的精锐之师西征。
    为此,一场关于如何兵进西域的沙盘演习,从大都督府开始扩散到五军都督府,继而又扩散到了讲武堂。
    争论的焦点,也从如何收回西域,转变成了如何在大明的西边打下一个不属于大明现有疆土的新领土。
    当朱标看到计划书的最后,大都督府希望朝廷能出动三十万大军,立马是一阵目眩。
    这不是北征,有长城可以作为起点,调度粮草物资。
    三十万明军奔赴万里之外,西出阳关,投入到接连不断的战争之中。
    朝廷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来保证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军械所需。
    疯了。
    整个大都督府都疯了。
    这是朱标最后对这份计划书的定论。
    可是大都督府的意见,朱标又不得不去思考均衡。
    就在朱标为了这些事情头疼不已的时候,大庸县那边又快马加鞭传来了消息。
    老爷子病倒了,一时间不能回驾京师,请求太医院抽调太医前往大庸。
    朱标这下是彻底坐不住了。
    躺在软椅上,朱标终于是忍无可扔,怒喝一声,将手中那枚佩戴了许久的扳指砸在了地上。
    扳指应声碎裂。
    “没有一个省心的!”
    高仰止在一旁连忙起身,端了一杯茶送到太子身边:“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有上苍庇佑,定不会有事。若是陛下当真病重,大庸那边,不论是太孙还是楚王殿下,都肯定会加急护送陛下回京的。”
    他是内阁大臣,虽然内阁是在文渊阁办公。
    但文华殿这边,因为太子每日都在这里处理政务,所以内阁也就每日轮换着留一个人在这边照应,方便两边的消息传递,也算是正了内阁辅佐政务的职责。
    朱标接过茶水,却是眉头紧皱:“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大明眼下看似是好,可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他没指明到底是什么事情。
    可朝廷哪一桩事情,不是大事。
    高仰止默默的笑着,低声道:“其实国家强盛了,事情就显得比原来的更多,也更麻烦。可说到底,还是那些事情。
    殿下早立太子,身居中宫,监理国事多年,朝堂之上若论国政,无人能比殿下更精通。眼下不过是一时未曾理出头绪罢了,不如歇息两日,以求静思。”
    朱标放下茶杯,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带笑容的高仰止。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继而伸手指向高仰止,放生大笑起来。
    “好你个高春风!”
    “竟然拐着弯说起孤来了!”
    高仰止也笑出声来。
    只是不说话。
    而很快。
    太子爷的谕令便开始一条一条的发往内阁,转阅朝堂,晓谕天下。
    朝廷会全力支持直隶总督邹学玉的一切革新之举,凡对抗者借不容与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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