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产看着眼前被他寄予厚望的李然,眼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不想让李然继续参与此事,自然也是出于一种对他的保护。因为唯有这样才能让李然以一个更加纯粹和干净的身份登上郑国庙堂,乃至是天下的舞台。
    李然是个好苗子,顶层的那些个藏污纳垢之事,能不触碰就尽量别去触碰。
    李然自然明白子产的用心,他也不由是深受感动。毕竟,联想起自己当时谢绝在鲁国庙堂为官时,与鲁侯所说过的话。
    如今角色互换,这“受国之垢”的责任,并不需要他再去一力承担了。能有人能罩着,这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子明你这便先回去吧,如今祭氏族中想来也是事不少的,眼下老宗主他只怕也是焦急万分了。”
    关于祭氏之事,李然一直未曾明言,可子产心中也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李然心领神会,当即便辞别了子产,并返回了自家。
    而当他回到家中之时,正如子产所料,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了。
    祭先,祭乐,孙武,褚荡,鹘翼全都已经静候多时了。
    “主公。”
    “先生。”
    李然从孙武等人身边经过,几人皆是朝着李然拱手见礼。
    “嗯,你们这些日子也都辛苦了,都下去休息吧。”
    最后的这件事,毕竟事关祭氏一族的家丑,他觉得还是不要当着孙武等人的面,让他们参与其中的比较好。
    “哟,子明回来了?如何?郑邑内外之事还算顺利吗?”
    祭先当先问道。
    李然拱手一揖道:
    “回岳父大人的话,一切都算顺利。”
    “子产大夫要小婿代为转达,此次多亏了是咱们祭氏出面,与外邦的行商取得了联系,这才能得了这些人的帮助。待得四门重启之后,他定会向国君为我祭氏请求封赏。”
    此次事件,祭氏出人出力,子产可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也都放在了心里。
    “哎呀,子产大夫过于客气了,咱们与上卿本就是同气连枝,还需什么赏赐?”
    “倒是子明你啊,此次你多有奔波,劳累至极。若不是你出谋划策,城中疠疾又如何能够如此之快的平复?听说罕当国已经授了你行人之职,那日后你便也算是有官命之人了,万事更须得小心谨慎才行。”
    祭先回首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每一件,每一桩,李然都可谓处理得恰到好处。
    能够得到李然这样聪明绝顶的女婿,当真可谓是他祭氏的福气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李然的名声越是响亮,忌恨于他的人便越是众多,这样自然也会给祭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提醒李然万事更需谨慎小心,其实也就是在暗示李然,切莫因为他个人的荣辱,而牵连了祭氏。
    “另外,有些事,你是不是也应该跟老夫说说清楚了?”
    话到最后,祭先的目光一转,一时深沉。
    祭乐急忙挽着李然的手臂,向着祭先撒娇道:
    “爹,子明这些时日奔波在外,已经十分劳累了,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也行啊。”
    “乐儿,此事事关咱们祭氏一族生死攸关,你莫要多言。”
    显然,她这一次撒娇并没有起作用。
    祭乐转过头来,又往李然看去,与李然四目相对,李然则与她是微微一笑,示意她并不要紧。
    见状,祭乐这才点点头,站到了一旁。
    “岳父大人明鉴,那一日前去子产大夫府上建言,确实是小婿与子产大夫提前商议好的。”
    “为的便是想通过岳父,将此消息抖搂出去。”
    “此事,乃是小婿之过,未能及时禀明岳父,还请岳父责罚。”
    利用了祭先,这一点既然无法否认,索性也就堂堂正正的承认了。
    可谁知祭先却并未因此而恼怒,反而略显自嘲的道:
    “呵,老夫年事已高,早已不复当年,有些事反应不及,也是正常。”
    一开始他并未发觉李然利用了他。
    直到后来,官府竟是极为顺利的采纳了李然提出的三策,他这才意识到这背后可能有些不对劲。
    毕竟,就算李然提出的建议再正确,他始终只是祭氏的女婿。以祭氏赘婿的身份在庙堂上提出这三点建议,当国与执政卿事后又怎会完全不过问祭氏的看法?
    也就是从那时起,祭先这才反应过来,他可能是被李然利用了。
    但是他又一时想不明白,李然利用自己的目的究竟是意欲何为?难道仅仅是需要一个借口或者理由去“说服”子产?
    不。
    当然不是。
    既然李然与子产早有商议,那“说服”子产这件事更可能只是一个幌子,而李然真正要达到的目的绝不在于此。
    思来想去,他最终又想起了那些被李然遣返回来的祭氏一众侍卫。
    当初他得知祭乐要调派人手前去别院看守,知道这定然是李然有了发现。所以,这些个侍卫都是他亲自挑选过的,可到了后来,祭乐却又直接把他们给悉数遣了回来。
    一开始他倒也不以为意,可后来当他得知有人被勒死在了祭氏别院内,他这才想到李然遣返这些侍卫的真正原因。
    只不过他还不敢相信,他想从李然的口中得到证实。
    而这,也就是他今日为何一定要等李然回来的原因。
    “老夫历经数十年商海沉浮,大风大浪也见得多了。虽然会一时受了蒙蔽,可时间稍长一些,老夫总归还是能琢磨透的。”
    “说说吧,咱们祭氏内部,到底是谁在与外人勾结?”
    至此,显然祭先仍是不知此次疠疾的真相。
    他只能猜测自己家族内部有人与外人勾结,至于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他却始终是拿不定主意。
    “岳父大人当真想知道?”
    “你觉得呢?”
    祭先的脸色格外严肃。
    无论到底是谁与外人勾结,如今真相就在眼前,他如何能够忍得住心中的困惑?
    李然闻声,再度与祭乐对视一眼,这才深吸一口气道:
    “既然如此,那小婿便从头到尾与岳父大人说上一遍。”
    这件事,并非一字一句能够说清楚的,饶是李然不得不从头梳理一遍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相来了
    当祭先明确表示想要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之后,李然如今也等同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更何况,这同时也是子产所期望的。
    思索再三,他决定从自己第一次前来祭家拜访的那一日从头说起。
    “敢问岳父大人,当日小婿第一次来祭家拜访时,其实乃与竖牛是首次相见。可岳父大人是否有觉得,孟兄他对于当日的小婿的态度,感觉上却是十分的怪异?”
    “哦?是吗?这老夫确是不知,到底是如何怪异?”
    祭先听得李然提及竖牛,脸色顿时变得森然。
    “孟兄好像是早就知道小婿要来郑国一般,第一次与小婿相见时便表现出强烈的敌意来,这难道不奇怪吗?”
    “一开始,小婿也并不知他究竟是为何如此,直到在押粮前往卫国的路上,小婿这才是明白过来。”
    李然的双眸之中泛起回忆。
    “说下去。”
    祭先听到这,不由是正襟危坐了起来。
    然后,又听李然是继续言道:
    “或许是为了对付小婿,竖牛先是从齐国方面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获悉当时齐国已应允了运粮赈济卫国的计划,而这一切,又是小婿在幕后给叔向大夫出的主意。”
    “所以,为了能将小婿绑在祭氏的对立面,他那时便向岳父建议,可筹集一批粮食运往卫国进行贩卖,然后再事后,把小婿促成齐国赈济卫国之事告诉了岳父。由此,从时间上,便产生了一种错觉。”
    “如此一来,小婿岂不就直接成了祭氏的敌人?那时候亏得岳父大人并非量小之人,要不然,然这条小命,只怕早就交代在了前来郑国的路上了。”
    说完,李然满是感激的看向了祭乐。很显然,这件事的背后,说到底都是靠着祭乐于背后鼎力相助。可祭乐却只是微微点头,并未作声。
    反倒是祭先闻声点头道:
    “是了。”
    “当时老夫确是信以为真,以为便是你想要对付我祭氏。”
    而后,李然又继续言道:
    “只可惜此事,在小婿来了郑国以后便自证了清白。”
    “非但如此,小婿更是当着子产大夫的面又说服了岳父,使岳父改变了售粮做买卖的初衷,改为捐赠,而这便彻底破坏了孟兄的盘算。”
    “为此,孟兄不得不做出调整,这也就有了后面城郊换粮一事。”
    话到这里,李然顿了顿,目光看向祭先。
    “他将我祭氏的粮车,只覆了面上一层的粮食,其他压在底下的,全是换成了石头与柴草。
    这种粮车一旦运抵卫国,仲兄与叔兄毫无疑问,便会径直落入卫人之手。届时若处理不当,他二人遭了罪,那我祭氏偌大家业,恐怕便只能交付于孟兄了。”
    “而子明你,又是说服老夫从售粮改为捐粮之人。所以,一旦此事出了差错,你更是难辞其咎!”
    祭先也并不傻,顺着李然的话头,把后面可能发生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是的,可孟兄没想到的是,夫君与女儿先一步就发现了粮车有异,所以我们连夜购买了粮食与一应马匹载具,并急忙押运送去了卫国,这才阻止了事端的恶化。”
    祭先闻声点了点头,看着李然道:
    “确实如此,你继续说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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