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对这男人来说,不拒绝,就已经是非常非常的想要。
    尽管如此,他也还是奢望,有朝一日能从这冷面冷心的男人身上,得到一些让自己更心安的许诺。
    容六以双手捧住男人的脸,凝视着,叹息道:“唉,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这面具撕下来。”
    “……”
    “这样好了,”容六压低声音,请求似的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讲。那么,爱我的话,就把眼睛闭上,好不好?”
    肖腾依旧面无表情。越是这种动摇的时候,他就本能地,开启了自动防御体系一般,越是死撑。
    容六叹着气,凑过去吻他。
    肖腾不安似的,大概是因为光线的缘故,眼皮颤抖了两下,终于只能闭上了。
    嘴唇相碰触,就犹如油上溅了火星一般,一触即燃。
    这也正是令肖腾略微心生畏惧的东西,只是简单的亲吻而已,容六这么轻易地,就能让他心中土崩瓦解,溃之千里。
    他不由自主地,放弃所有坚持似的,将手放在容六肩背之上,渐渐收紧。
    正要环住容六脖颈之时,门外传来幼女嫩生生的叫唤:“爸爸!”
    “……”
    “……”
    肖腾先开了口:“你得去哄思思睡觉了。”
    容六极其沮丧:“嗯。”
    肖腾摸一下青年头顶柔软的黑发:“去吧。”
    因为容思的存在,生活还是变得有所不同了。容六每晚都得陪着她就寝,安抚她入睡。保姆白天可以帮忙,然而到了晚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是本能地需求父母。缺了母亲的关爱,容六是要加倍担好父亲这个职责的。
    容六苦逼得不行。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肖腾倒像是比当年更疏离了。以往起码还能睡在一间房呢,虽然是沙发!
    本以为修得正果,现在看来远非如此。连之前在岛上,那一刻的欣喜若狂,泪盈于眶,都显得可笑而多余了。
    容六这几天一直垂头丧气的,连谭密的挑衅也无心反击,他的消沉大家都能看得出来。
    毕竟他不爱笑了,心事重重的,连给容思绑尿片都绑反了。
    肖腾对此也有些不安。
    对容六,他是绝不像他的面孔那般冷漠无情的。只不过容六了解他,包容他,因此他可以我行我素,从不用特意去做些安抚的迁就的举动。
    然而他也担心容六可能会不开心,不对,应该说,容六已经在不开心了。
    于是最怕和人谈感情事宜的肖腾,终于还是约了容六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肖腾斟酌着开了口:“那天我之所以对肖隐那么说,是因为在孩子面前……”
    容六打断他,道:“这我明白的。”
    “嗯……”
    容六很是苦恼:“就是因为我什么都明白,我才更不知如何是好。一方面我知道不能强求,另一方面我又真的很想强求啊。”
    “……”
    “我知道你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已经不指望能从你这里听到什么好话了。”
    “……”
    “但是,光明白是不够的。你没有给我足够的安全感,你懂吗?”
    肖腾说:“安全感?”
    “是的。”
    肖腾道:“怎么说?”
    容六有种对牛弹琴的困扰:“哎,你……你永远都是这样的,我都不知道我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
    “你那日说过,我可以在你这里养老,当时我觉得,那是能从你这里得到的最好的承诺了,有那一句就够了,我就圆满了。可现在吧,有些时候我真会觉得,会不会是我过度解读,自作多情了。”
    “……”
    “你是真的想好了要接受我吗?”容六说,“不是只给我养老那种,也不是王景那种,而是,而是……”
    “……”
    容六说:“是一生一世在一起的那种,你懂吗?”
    肖腾面无表情道:“我懂。”
    “……”容六紧张地盯着他,然而从他那里又得不到进一步的下文了。
    肖腾问:“然后呢?”
    容六早已失去了他的那种笑容可掬,云淡风轻,只能抓狂道:“肖腾!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要求太多,可是我也需要一点保障的,你明白吗?我需要一点东西,来让我觉得我和其他人不同。就像是,就像是,怎么说呢,你要给王景养老的保障,总得给他立个合同不是吗?”
    肖腾说:“王景并没有合同。”
    容六无语问苍天:“哎,我,我只是个举个例子……”
    肖腾又问:“所以你想要合同?”
    容六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抱住头:“并不是!哎……”
    他绝望地哀嚎一声,扑在桌子上。
    肖腾若有所思了一阵子,说:“哦,我好像明白了。”
    容六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一副已然灵魂出窍,行尸走肉的样子。他对肖腾所谓的“明白”,基本是不抱希望了。
    这男人能明白什么啊。
    他和他的初心,根本就是不同的。
    也许肖腾对他有着一份独一无二的割舍不下的情感,但这男人始终没有好好地,真正地去爱过一个人。
    肖腾永远也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就像一个人无法想象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颜色一样。
    这到底,只是他一个人的追逐游戏。
    虽然他不会后悔,也不会停止,但终究,难免,还是若有所失。
    肖腾寻思了一会儿,用锁匙打开一个抽屉,翻找着,从深处取出样东西。
    容六还是趴着,搁浅的鱼一样,木然地动着眼珠子,一脸枯燥地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肖腾将那东西拿出来之时,轻微吹了一吹,像是散去上面那些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样。
    “之前童姝离开的时候,把这个留下了。”
    “……”
    肖腾把那东西放在桌面上,以手指慢慢推至容六面前。
    “是旧的,可能不太好。不过手上只有这个。你要先拿着吗?”
    容六目瞪口呆。
    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那切割完美的石头上折出异常璀璨的,并未因时间流逝而有所褪色的光芒。
    长时间的诡异的静默里,肖腾也不由略微皱眉,疑道:“哦,你不是要这个?”
    他也很奇怪。青年说要一个保障。而毕竟,若说到承诺,保障,俗世里又有什么表达的形式能胜过这个呢?
    容六如梦初醒地,一把将那盒子抓过来,发出丧心病狂的嚎叫:“嗷!!我要打电话!给任宁远,还有叶修拓!不!!老子要当着他们的面!秀给他们看!嗷!”
    肖腾看着他意义不明地狂呼乱喊着冲出门跑远了,状若疯狂,不由很是莫名其妙。
    但不管怎么说,容六看起来很开心。
    这样就行了。
    他也会因为青年的开心,而有些许高兴。
    他终会为一个人,而去揣摩自己未曾见过的新颜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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