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秒后,他慢慢蹲在了茶几旁,拿起了铅笔。
    男孩的笔尖抵在白纸上,神情有点恍惚。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金发少女的意图,但正是因为想明白了,大脑才会冒出更多无法理解的疑问。
    这些疑惑堆叠在一起,藤蔓一样在乌间的心中疯长爬高,最终有生命般叩开了他的喉咙,让他不由自主地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为什么?”
    “为什么,无忧屋?”
    刺猬头男孩捏着笔,注视着金发少女的眼中写满了茫然。
    他问的,当然不是菲莉让他写这封信的意图,也不是少女要求他秘密聚集更多有同样想法的成员,平等地给予他们想要的未来,更不是——
    金发少女要求他,拿下自己手腕处的【羊】的信物,一同放在信封里的原因。
    他当然知道菲莉这么做的目的。
    正如同乌间自己所说,中原中也是【羊】捡回来的,给他东西吃,教他识字,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份无法磨灭的恩情。
    所以只要【羊】不丢开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就永远是庇护组织,遮风挡雨的羊之王。
    而这封信与脱下的塑料手环,则是【丢弃】的信号。
    只不过,它和白濑、乌间一行人榨干中原中也的利用价值,再一脚踹开的方式相比,温柔了不止千百倍。
    它告诉中原中也——
    【我们已经找到自己的路了,‘羊’不再需要‘羊之王’。】
    【中也,你自由了。】
    这就是无忧屋,菲莉?布拉德斯通提出的条件。
    乌间不是蠢货,相反,他很有一些小聪明。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想不通。
    凭什么?
    为什么?
    她与中原中也认识不到半年,远远不过是普通【认识的人】的关系。
    她为什么要为一个‘认识的人’做到这个地步?
    果然是因为中也很好用吗?
    还是因为,中也是张好牌的原因?
    【羊】组织的男孩不解地看着菲莉,然后他看到金发少女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疑惑般,歪了歪头,而后思索地摸着下巴,微笑地回答道,
    “是呢,为什么呢?”
    “嘛,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你就当我是个冤大头吧。”
    ****
    当然,以上这些,菲莉都不打算告诉中原中也。
    再说对于保密这一点,她可是有绝对的自信!
    为此,她还特意跟乌间了解过,【羊】组织里的一位叫做濑尾的少年,就是走在路上,随便就被一对夫妇收养,从此摆脱了流浪的生活,走上‘人生巅峰’的。
    那么同理可证,专门为此存在的孤儿院,每天肯定都有超多的收养人吧?
    所以八岁以下的小羊们,突然能找到那么多愿意接手的家庭,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嗯,逻辑完美。
    菲莉?布拉德斯通,自信满满点头。
    ——然后就被戳穿了谎言。
    连带的,‘交易’的存在也曝光了出来。
    菲莉:“……”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啊!为什么中会猜到这么多啊!
    金发少女不理解,两眼放空的茫然表情,像极了被饲养员发现秘密,还刨出了自己暗搓搓埋在土里的玩具,全都送给隔壁邻居的可怜狗子。
    “菲莉,你应该没认真了解过孤儿院真正的收养程序吧?”
    中原中也无奈又好笑地望着少女,
    “那种会去福利院□□的家庭,可是他们的香饽饽。一年都不会出现十家,怎么可能会让给来历不明的擂钵街孩童。”
    一刀。
    “再说了,你以为我和乌间他们一起生活了多久?他们可不是会好好说‘谢谢’的人,除非有更大的好处摆在他们面前作为交换。”
    两刀。
    “所以,说吧,你拿什么换他们松口了?”
    三刀。
    ‘身中数刀’的金发少女倒地,彻底k.o!
    呜……可恶的乌间!你这个常年拖后腿的拖油瓶仔!!!
    菲莉在心中恨恨咬手帕。
    决定今晚就拜托仙灵给‘阎魔亭’传信,让红教官好好【照顾】、重点【关照】某个不靠谱的刺猬头男孩!
    不过,这也是晚上的事情了。
    现在,还有以个更麻烦的‘危机’摆在金发店长面前,等着她去解决。
    “呃……”
    金发少女努力开动脑筋,就在她准备用毕生功力搪塞过去时,她感到自己眼前的光线突然一暗。
    中原中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面前,单手撑在少女身旁的门框上,截断了她的后路。
    他靠近少女,一双钴蓝色的瞳眸观察般,直直看进菲莉的眼底,没有打算给她说谎的机会。
    “告诉我菲莉,顺便一提,你说谎的能力差劲透了,如果是谎话,我会看出来的。”
    “……”
    突、突然人生攻击就过分了啊!
    被质疑说谎水平的少女不服气地鼓起脸颊,看上去很想反驳。
    但当她的视线碰触到中原中也的目光时,少女微微一愣。
    僵持了片刻后,菲莉终于还是在小伙伴坚持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菲莉放弃地抓了抓头,转开视线,
    “其实也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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