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坐着深深喘口气说,“怪我,怪我早没下定决心,这电话我是不该让曲靖来打,我亲自打给老大老二。”
    季君严知道事情可能暴露,也不敢在秦明峻那里留着,借口要从北京搭机回澳洲,偷偷联系了陆亚亚想办法。
    陆亚亚怕他坏事,直接让人抓了,把他和林长宁关在一处。不过相对于林长宁还算可以的待遇,季君严就没那么好了,开始陆亚亚只是想关他段日子,但禁不住季君严天天大闹。恰在这段时间,陆亚亚举步维艰,事事不顺利,香港那边的资金出现短缺,鸿远股价继续上扬,公司那边以施政为首的人又频频对他施加压力,让他尽快查明软林香胶囊致死的原因,他□乏术,疲于奔波,事情没向前推进一步都更吃力。
    在这种情形下,季君严还天天闹,不等陆亚亚开口,顾泉就直接下了命令,每天狠狠打他一顿,打到他力气说话为止,扔到北边小卧室里锁上门,饭都不用顿顿给。
    距离长宁失踪整整三天,陆江远又摸出他最后留下的那张便签,这时吴东从外面进来,扬扬手中的文件,眼中是全然掩饰不住喜悦。
    “有长宁的消息了?”
    吴东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地点点头。
    陆江远起身,身体晃了一下,吴东从旁边扶他一把,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他,“我们的人跟踪到了顾泉的一个小弟,初步已经锁定了林教授的被关的位置。”
    林教授被关,陆总也没好过,之前没日没夜地在忙鸿远的事情,这次为了找人,又提天天熬夜,距离鸿远出事,这才多久,这身体一下子就看着垮了很多。
    “陆总,现在动手吗?”
    “不,再探探里面的情况,确保不要伤到长宁。”
    ☆、173
    陈安修带着糖果去宁世做了个详细的检查,一切都很正常,除了糖果的体重有点超标,额头上蹭红的块皮什么药都没用,第二天就消了。
    对于这次谁也不想的意外,楼南也没多说什么,就在小饭馆里逛了一圈,把陈安修亲手做的腌肉,腌鱼,醉蟹,咸鸭蛋之类的各扫荡了一堆,只等着叶景谦一回来,就把这些东西打包统统带走。
    陈安修哭笑不得地跟在他后面,小跟班一样,任凭他要什么,都忙不迭地答应着,心里已经做好了被狠宰的准备。
    确保将他这段日子心水的美食都清点了一遍,楼南终于大发善心地停止脚步,“先这些吧,以后想到的再和你说。”
    陈安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好。”就楼南现在点的这些,足够他那辆车来回运送两趟了,再来的话,他就准备打电话叫货车了。
    对他如此识趣的态度,楼南欣喜地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洋洋自得地说,“怎么说我家糖果这次也是立了大功啊。”
    陈安修弯腰点头说,“那是,那是。”活脱脱的借子上位。
    笑归笑,闹归闹,两人走到厨房后门处的时候,楼南问他,“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连上门绑架孩子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陈安修脸色一正,“现在一句话也说不清楚,总之是一团乱,不瞒你说,我爸爸也被人抓了,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和你说。”
    陈爸爸在山上,楼南就知道他说的是林长宁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四天了。”
    楼南知道现在也不适合多问,就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谢了,不过暂时还没有,需要的事情再告诉你。”当年在生吨吨的时候,在医院里认识了这人和叶景谦,本来没什么交集的三个人却意外的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最初几年关系还平淡点,只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发个祝福短信的交情,这几年退役回来,和章时年在一起,两人又有了冒冒,一来二去的常走动,关系反而亲近起来了。
    楼南拍拍他胳膊,“林教授吉人天相,你也别太担心了。”
    陈安修笑笑应着,尽管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他这两天正准备找个借口去北京一趟,但现在又发生冒冒差点被抱走的事情,他是两头不放心。
    院子里传来孩子们的欢快的笑闹声,这让陈安修沉重的心情得到稍稍的缓解。
    楼南也说,“走,出去看看那些小家伙们。我真怕糖果又吃撑了。”安修今天做了一堆好吃的,“虽说糖果昨天表现不错,但该节制的时候还是要节制,你可别无限量供应他。来山上住了不到一个月,糖果都长胖三斤了。”
    “这可不能怪我,糖果胃口太好了。”
    两人走出去,四个孩子在院子里的小桌边坐了一圈,冒冒在吨吨怀里坐着,糖果挨着糖球坐着,腮帮子鼓鼓的,小嘴闭地紧紧的,牙齿咀嚼的速度很快,左手抓着一只虾饺,右手还抓着一个豆腐球。
    糖球把插在奶昔被子的吸管递到他嘴边,他就张张嘴吸两口,喝完了一转头继续大吃特吃,糖球逗他,“糖果,你给我点,哥哥也饿了。”
    糖果嘴里没停,伸出两只手比了比,把左手里个头比较小的虾饺塞到糖球嘴里。
    楼南对陈安修努努嘴,小声说,“别的都好说,能从糖果嘴里掏出点吃的来,那就是天大的面子。”
    吨吨吃的不多,他面前那碗用猪肝泥和鸡肉蒸的肉饼还剩下两块,这会正一手揽着冒冒的背,另一手只手里抓了两颗草莓,冒冒一看吨吨吃东西他就张大嘴巴,吨吨给他拿新的,他还不要,非要吃从吨吨嘴里拿出来的那半颗。好在吨吨现在也不是特别嫌弃他了,给冒冒舔两口后,他还能若无其事地吃下去。
    每每看到这些,陈安修都忍不住想,孩子们还是有个兄弟姊妹的好,朋友再多,有些感情也是不一样的。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人在小饭馆门口探头探脑,他热情地迎上去说,“周叔来了?快里面坐。”是原先从小饭馆里出走的那个周海。
    周海有点紧张地在裤缝处擦擦手走进来,“很久没来这边走走了,今天走着走着就过来了。”
    “离着这么近,周叔有空就常过来,昨天的事情多亏了周叔。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爸爸还和我说晚上一定要请周叔过来喝酒,我这刚想忙完手头这事去上门请人呢,你这正好过来了,今晚就别走了,一定留在这里吃顿饭,我好好地陪你喝一杯。”昨天首先发现那人抱走冒冒的就是周海。
    周海听他这么说,已经有不少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都是乡里乡亲的,安修,你说这客气话干啥,谁看到这种事情不得帮忙啊,这都是应该应该的。”
    这饭馆就三爷爷和孙晓和周海是老相识,不过三爷爷露面,孙晓跑出来打了招呼,又沏了两杯茶过来。
    陈安修和周海找了个树下的位子坐下来。
    孙晓返回屋里和张言嘀咕,“看吧,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我打好几天就看着这人在小饭馆附近转悠来转悠去,肯定是想回来了,这不昨天刚帮了忙,今天就主动上门来了,肯定要说回来干的事情。”
    张言不是山上的人,和周海不熟,但在山上工作两年多了,也见过这人不少次,据说是当年想要三爷爷这小饭馆,没要成,陈哥来之后,在最缺人的时候,这人甩手不干了,“不是听说,在山下工资很高吗?怎么又想回来了?”
    “工资就算多点,哪里比得上离家近方便啊,他以前在这里工作的时候,就中午炒炒菜,晚上炒炒菜,白天家里的活还不耽误,夏收秋种的时候,三爷爷还让他休班回家帮忙,他在山下,人家老板付了工资,能让他这么随便吗?”
    “也倒是。”张言说话的同时,也没停下手中的活,细细的胡萝卜丝很快就切了一大碗,这是用来配菜的,也不用很多。
    孙晓又探头向外看了一眼,“陈哥这人脾气好,我真怕他耳根子软,这次松口让周海回来,这人做菜不错,但手脚不干净,以前在这里干的时候,总是和他老婆偷偷往家里顺东西,还光拿贵的好的,不是很离谱的话,三爷爷以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估计这次就算能回来,他也不可能立刻改好了,回来就是个麻烦。”
    张言把木耳,香菇之类的干货泡上发着,“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刚帮了这么大的忙,他要真提出回来,陈哥拒绝的话还真不好说。”
    孙晓挽挽袖子,过来帮忙,“我就担心这个。估计周海也这么觉得,所以才选择今天过来。”
    陈安修听周海絮絮叨叨,拐外抹角说了半天,总算把意思听明白了,周海想回来做。
    “到了下面才知道,还是在山上好啊,都是乡里乡亲的,见面也都认识,说话也好说,现在地里没什么活,你婶子没事也天天在家里唠叨我。说我当甩手掌柜,家里的事情什么都不帮忙,安修,你说,我就是想帮忙,我哪里有这时间啊?你说是不是?”
    “周叔,你这么个道理,不过话也说回来了,山下也有山下的好,光工资就比咱们这里高。”
    周海看意思还想说话,但陈安修没等他开口,就继续道,“这样吧,周叔,你看我这里,还缺个拾鸡蛋的人,事也不是很多,就是每天帮着拾拾鸡蛋,装装箱子,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一个月1500块钱,你要觉得合适,就让婶子来试试,现在地里事不多,就当来赚个零花,你觉得怎么样?”
    周海本意是借着这个机会讨个人情,两口子一起回来,哪知道这个陈安修鬼精的很,他说了半天,这人硬是不搭他的话,他刚想把话挑明了吧,这人又拿话把他堵住了。再继续说下去,他不占什么理,他昨天是帮了忙不假,但陈家昨晚就登门道谢了,还拿了好些礼,想想这次来能给媳妇找个工作也不错,这活又确实轻松,“那我回去给你婶子说一声,这次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周叔,你这是说哪里话,以后婶子在这里工作,你也常过来喝茶。”
    周海又絮叨几句,心满意足地走人了。
    江三爷爷在屋里听了半天,见人走了,这才出来,满面笑容地说,“好小子,有你的。这事就该是一出归一出,人家帮了忙,谢谢人家是应该的,但是脑子得清楚,什么事能答应,什么事不能答应,做人可不是什么都答应着就是好的,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壮壮这孩子心里有一套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这样他就更放心了。
    陈安修把桌上喝剩的茶水倒掉,哈哈笑说,“大的事情不敢吹牛,轻重缓急大概还是知道的,咱现在是缺人,但我可不敢什么人都往里面划拉,厨房那边不能马虎,那可是咱的招牌,让周婶过来,她是喜欢贪点小便宜,但人也坏不到哪里去,不让她碰到东西就行。再说昨天周叔那么帮忙,肯定也不全是筹划这些。”
    楼南拖着肚子已经鼓起来的糖果走过来说,“还懂得情理兼顾,越来越有点老板的架势了,起码糊弄人的本事足够了。”
    他这话刚说完,糖果木着脸,张嘴打个饱嗝。
    陈安修不以为然地说,“我就是想当老板,也得有公司归我管啊。”
    *
    不过顾泉就没这个好胃口了,他最近跟着陆亚亚忙得要死,好不容易逮个机会吃饭,可饭还没吃两口,就被陆亚亚急匆匆地召回来了,他按照约定的地点在路边找到陆亚亚的车,探身进来,刚关上车门,一句话还没出口,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顾泉抹抹嘴角的血迹,“三少……”
    陆亚亚冷着脸问,“是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顾泉是不明白,扪心自问,他这些日子可都在尽心尽力的做事,“还请三少给个明示。”
    “你是不是把季君严抓了?”
    “是啊,他没抓到章时年的儿子,偷偷跑到北京,还给我打电话,说如果不帮忙的话就把之前所有的事情捅出去。我怕他出去乱说,就把他一起绑了。”
    陆亚亚又问,“和林长宁关在一起了?”
    顾泉此时已经觉察不对,但事实是这样,他也不敢隐瞒,于是就点头承认。
    “顾泉,你这事办的糊涂,我们逼着季君严去做那事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搅乱季家,让章时年顾不上这边吗?你现在可好,直接把季君严关起来,少了他,季家怎么闹?而且还和林长宁关在一起,你准备向天下人昭告,是你绑架了林长宁吗?季君严一旦活着出去,他就是最好的人证,你百口莫辩。”
    经他一点拨,顾泉惊出一身冷汗,“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全,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亚亚优哉游哉的抽上纸巾擦擦手,“顾泉,你在外面混了这些年,这点事还需要我点拨你吗?”
    “三少的意思是说……”顾泉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不,我什么都没说。但是你要知道,季君严活着,你就没有活路了。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季君严为什么要来自投罗网?”
    “难道不是没有退路了,想最后一搏吗?”
    陆亚亚的嘴角勾起点冷淡的笑容说,“是最后一搏,可不是没有退路了,他有把柄落在咱们手里,被逼无奈上山做饵,说到底,他根本不想和章时年翻脸,他上山是做戏给咱们看,事情失败说不定正合他意,他跑来假意威胁你,逼得你不得不对他动手,他知道你会顾忌季家不敢对他下死手,一旦他受点伤出去,一来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你身上,他是受到威胁不得已为之,借机可以彻底把你甩掉,以后你再说什么,别人也不会相信的,二来嘛,还可以博取同情,加上章时年的儿子没出事,他借此得到季家原谅也不是不可能。我收回之前对他的评价,这个人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可惜还是不够。
    “原来他还有这一层打算,这样就更不能让他活着出去了。”
    “季君严是不被季家承认,但是如果他死了,你认为季家真的会坐视不管吗?到时候惹上整个季家更麻烦。”
    “那到底该怎么办?杀又不能杀,放又不能放,难道就这样养着他?”
    “所以要给他一个必须死的理由。”
    顾泉读书不多,论打打杀杀可以,但出谋划策的事情并不在行,“三少,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反正他这辈子也栽在这人手里了。
    “你觉得绑架美国知名教授,并勒索巨额赎金这么大的事情,季家能保住他吗?一个不好,就是国际事件。”
    “那林长宁呢?”
    陆亚亚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顾泉,我再次和你重申一遍,无论什么时候,林长宁绝对不能动。我三叔等他这些年可不是说着玩的。况且三叔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最不愿意和三叔正面对上。”他沉默了一会又说,“林长宁没见过你的脸,出去了也不妨事,只是张六和虎子那边你要交待好,要让他们一口咬定是受季君严指使的。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季君严要做的。”
    “我马上就去安排,赎金方面?”
    “和我三叔要,五千万。”
    陆江远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林长宁不远卧室对面的公寓里,具体的地点,他已经查到,但看守长宁的人身上有枪,而且从不外出,外面的事情都有专人打理,他现在需要找一个身手了得,一招制敌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要确保长宁的安全,这样他才能动手,否则贸然交火的话,说不定会伤到长宁。
    打电话来的声音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不管对方是谁,陆江远做出些焦急的姿态,五千万的赎金二话没说痛快答应了。
    清楚的电话号码,吴东没用多长时间就查出了是季君严电话,“亚亚是想找个替死鬼。”直接就用季君严的电话,最直接的证据反而是最不好抹杀的。
    “那我们要不要给?”
    陆江远果断地说,“给,你去准备五千万的现金。”
    “这样的话,季君严绑架勒索的罪名就坐实了。”涉案金额这么大,季家即使有心想捞他都难,这人这辈子可就毁了,据他所知,季君严的年纪并不大。
    陆江远没什么感情地说,“那只能怪他自己倒霉了。”就算绑架长宁的事情和他无关,企图绑架冒冒的事情总少不了这人的参与。
    *
    陆碧婷虽然不在鸿远集团总部上班,但这次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她想装不知道都难,相比较她的妈妈李怡,在家里她更倾向于她的爸爸陆知远。
    这天是周末,父女两个在书房里谈话,“展展连续两周都没回家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爸爸,你知道的,他和我话不多,家里,他就和三哥最谈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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