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似武松这般,一招出手,把人给生生打得“炸”了,真正是见所未见,乃至闻所未闻!
    五千奚军气势,顿时一沮。
    武松哈哈一声笑,便要再杀乙室八斤,一时间身后叫声一片:“二哥,留得这个给我!”
    武松哪里同众人客气?正待下手,忽然嗤的一声轻响,一支朱漆绿羽箭,直贯入乙室八斤颈侧,乙室八斤身躯一晃,轰然坠马。
    武松焦躁,怒目回头,却见自家婆娘宗允儿,满脸眉飞色舞,娇声叫道:“噫!我中了!”
    众兄弟目光睽睽,眼睁睁见得武二郎那张怒虎面,转瞬间化作大橘猫,笑道:“除了我媳妇儿,他们原本也抢不得武二口底的食。”
    卢俊义本来仗着马快,有意抢个头功,却被杨再兴若有意若无意挡了一下,落在后面,此刻闻听武二宠妻之言,顿时不服,叫道:“武二哥这话说得太满,卢某不服!”
    一旁方百花顿时飞个白眼来,娇声叱道:“憨子,你还不服?人家武二郎口中含块肉,允儿能用舌头勾了去,你也要往二哥口里伸舌头么!”
    卢俊义怪叫道:“你便这般瞧我不起,吃准我按不住武二郎?”
    众人放声大笑,武松摇头笑道:“嫂嫂这话一说,以后武二吃肉,万万不敢当着卢兄!”
    方百花忍不住仰天长啸:“明尊在上!我如何当初竟看上这般一个大呆瓜!”
    想起自己堂堂妖女,一身惊天动地能耐,一年多下来,老公兀自下床便如憨瓜,不由气苦万分。恰在这时,两军相撞,方百花趁机泄怒,把枪只一转,趟趟趟趟趟趟趟,转出七个枪头,面前奚军眼前一花,哗啦啦落马七个。
    卢俊义见这会儿老婆发怒,不敢多言,只向武松大叫:“二哥,且比比谁个杀得多!”手中丈二点钢枪,戳扎挑砸,亦是连杀多人。
    “赤面虎”袁朗怪叫道:“卢员外,你眼中只有武二哥堪做对手么?我姓袁的却不服也!”说话间,双挝飞舞,所过之处,杀人如草。
    又有石秀、柳元、竺敬、滕戡、滕戣、穆弘几个,齐声大叫:“我等也自不服,今日倒比一比,谁个杀得辽狗最多!”
    这些奚军,虽然勇猛,如何经得住这干久旱的虎狼?
    况且他不惟将勇,便连兵士,亦是这几年各州努力操练出的精锐。武艺士气不说,兵刃衣甲,尽数都是上乘。老曹麾下铜雀商行、英雄楼等几个大买卖,这些年赚得金山银海,尽数都扔在了梁山及七州兵马身上——这一刻初露头角,才真正让世人知道,甚么叫宋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五千奚军,被他一冲,顿时雪狮子见火一般,尽数化作乌有。
    又见宋江气昂昂的,挺一口刀,策马大叫:“马军弟兄,都不要恋战,先去救我哥哥!这里残兵败将,都有后面步军兄弟收拾。”
    李逵跟在马军之后、步军之前,一面裸身飞跑,一面望见前面奚军杀得稀烂,不由心急如焚,又听宋江之言,越发大怒,跳着脚大骂:“这个黑厮!我们步军,便是命里注定该吃马军的屎么!”
    又直着喉咙,声嘶力竭发出大叫:“武大哥,俺铁牛来也!”
    第681章 三十六将尽西来
    曹操万余人阵势,被六万辽军围着狠杀,至此时,已战死不下半数。
    也就是老曹微操手段着实高明,把个普通圆阵玩出了许多变化,兵士们冲来退去,周折交替,一刻也难停驻,因此都不曾留意身边死伤。
    不然杀成这般惨况,以这些兵士质素,只怕早已大溃。
    杀到后来,便连老曹也觉支撑不住,只得变为一个七星拜月的小阵:王文德、张俊、史文恭、张伯奋、张仲熊、罗延庆,连着老曹自己,各领六七百人,组成七星,旋转掩护着中间月阵。
    月阵主将,正是“一丈青”扈三娘。
    扈三娘双刀已不知砍杀多少辽兵,她毕竟是个女子,长力比不得男儿,正自头晕眼花,陡然发现四面敌人尽数不见,呆了一会,才看清局势:却是曹操七将,旋转游走,将自己护在了中间。
    扈三娘“啊”的一声低叫,两行情泪,汩汩而落,不由想起老曹兵陈郑州,讲解军机场景——
    “西出潼关之前,吾交代雷横两桩事,第一是请晁天王整顿兵马,枕戈待旦,北方一有警讯,立刻便要出兵;第二是让吾弟引各州数载练得的官兵,都开赴芒砀山潜伏,只待吾了却西北战事,转身来取汴梁,便是用他之时。”
    彼时,老曹手中把玩着一把棋子,侃侃而谈:“如今吾派戴宗去传信,约定五日之后,同取汴京。只是两下相隔数百里,沟通终究不便,我这里所要做的,便是诱出辽军大部死死钩缠,待吾弟至,一发将之攻灭。”
    他把棋子一个个摆下,演绎阵法转动:“辽军一旦大出,我等便以圆阵支撑,实在撑不住时,便转七星拜月阵,若再难撑,则转六花吐蕊阵,继而便是五虎护山阵,再不行则是四象阵、三才阵,总之但有一口气在,便要周旋到底——直到二郎杀来,诸般后手,便可一起发动!这座汴梁城,自此便姓武也!”
    按老曹当日演绎,他作为主帅,便是七星拜月的月,六花吐蕊的蕊,五虎护山的山……始终被护在中间。
    谁知今日圆阵溃散,第一次变阵,老曹便不知怎么捣鼓了一番,竟把她扈三娘弄去了中间。
    饶是扈三娘这等虎女,值此情境,亦不由芳心全醉,满念柔情。
    她这几年闲来无事,常拉着李师师讲古,晓得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多有冷漠无情一面——
    譬如汉高祖抛妻弃子,唐太宗弑兄囚父,唐玄宗赐玉环白绫……便是自家这个丈夫,前世不也说过“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言语?
    然而今日,老曹身为主帅,本当坐镇中军,却为了妻子,投身杀场亲冒矢石,其中深情厚意,思之念及,怎不让三娘醉心痴狂?真正如后世一位奇才所言: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心中已是暗下决心,回头便罢免了焦挺暗探之职。
    老曹个头矮矬,一口红刀尤为醒目,耶律大石一眼望见,喜不自胜,指着道:“随我去杀此獠!”便领千余精锐亲信,奋力杀将过来。
    不料老曹这厢七星挪转,自有玄奥,及大石杀到时,哪里还见老曹踪影?但见一员老将,白须飘飘,手挺钢枪,正杀得气喘吁吁。
    耶律大石不由焦躁,大喝道:“兀那老货,你是何人?武大郎何在!”
    老将杀得一头黄豆大小汗珠,兀自气势不减,把枪一摆,呵呵笑道:“瓶儿罐儿,也有两个耳朵!你这契丹小狗,可曾闻我等十节度使,累建大功,名扬天下,上将王文德么?”
    耶律大石精于南朝诸事,伐宋以来,更是把宋朝有名文武履历细勘,闻言冷笑:“只你便是杀晚爷的大顽!”
    原来王文德少年丧父,随母亲改嫁,不意因误会失手错杀了继父,无颜面对母亲,因此逃亡天涯,落草为寇,后来招安立功,一直做到京兆弘农节度使,但当初错事,却让他抱憾终生。
    如今心中伤疤被触,王文德顿时大怒,涨红了老脸骂道:“契丹狗贼,亡国奴才,你的婆娘只怕都被金人睡了几万遍,不去投了黄河自尽,尚敢辱吾!”
    耶律大石闻言,亦是狂怒,喝道:“老匹夫,好歹毒口舌,俺送你去见你晚爷罢!”
    说罢挥刀便斩,王文德梃枪招架,两个一递一招,各展身手,麾下将士也杀做了一团。
    耶律大石武艺高明,杀得王文德寸步难移,七星阵彼此连动,这边一阵受滞,后面六阵都受牵连。
    王文德亦知这一点,恨不得一口水平吞了敌将,一条枪愈发使得劲急,然而毕竟有了年纪,前面鏖战至此,能余多少气力?
    他若仗着平生经验缠斗,耶律大石一时倒难奈何,偏偏心系全局,奋起拼命,顿时显出短板,数招之间,枪法露出破绽,耶律大石脸上厉色一闪,奋起一刀,推开王文德长枪,顺势一搠,刀尖直搠入老节度的心窝。
    王文德惨叫一声,翻身落马,麾下数百军,顷刻吃辽军杀尽。
    老曹这里见着不妙,不及悲恸,连忙再度收缩阵型,转为六花吐蕊阵,局势愈发险恶。
    便在这时,隐隐听得一声大喝:“武大哥,俺铁牛来也!”
    老曹耳朵一动,翻手砍翻一个辽兵,哈哈大笑,鼓起腮帮,奋力把海螺一吹:嘟嘟——
    一道嘹亮长音,苦战中史文恭几将,精神齐齐一振,大喝道:“援军大至,破辽狗正在今日!”
    几人各鼓余勇,齐齐反杀入辽军阵中,辽军不料将收网时,鱼儿忽然暴起挣扎,当即便一阵混乱。
    耶律淳心中一颤,连忙立蹬而起,目视东南,却见五千奚军,不知何时已溃成一盘散沙,无数宋军打马如飞,奔着这里杀来,不由失声大叫:“兀颜光误朕大事!”
    一旁转过萧干,面色铁青,嘶声叫道:“胜负尚未分明,陛下不可坠了志气!臣去挡住这干宋军。”
    他那天下兵马都元帅、六部奚王的大旗卷动,领着一万余人,强行离阵杀出,挡在武松众人之前,一声令下,无数长矛竖起如林。
    武松见辽人分军来迎,心中挂念哥哥,遍体如火烧一般,正待纵马撞阵,却听背后宋江大叫:“兄弟们休要恋战!变二龙出水阵,让步兵杀他这伙!”
    武松猛省,大喝道:“变阵!二龙出水!”
    他这一嗓子,便似晴空一个霹雳,比音箱还好使,当先把缰绳一拽,往右便走。
    卢俊义虽有些事上迟钝,杀伐一道,反应快的惊人,也把马头急扯,往左便走。
    后面一众兵将,都随他二人,数千骑兵,如水冲山,哗啦啦分为两股,几乎贴着萧干阵势,各自转向去了。
    这一下变阵,本来仓促,施展开却是平滑至极,萧干看得大惊失色,失声道:“宋军中竟有如此精锐?”
    正待变阵追击,便见骑兵踏起漫天烟尘中,传来一声大吼:“哈哈哈,好个孝义黑三郎,肉可不就来了么?”
    话音未落,一条赤体大汉,头戴一顶铁盔、身穿铁鱼鳞掩心甲,露出一身鬼怪般虬结黑肉,手提两口车轮对半的大斧,胯下甩条男默女泪之棒槌,如一道黑风般席卷而出。
    但见大汉圆瞪一双红目,口中暴喝道:“辽狗子们,‘黑旋风’爷爷请你们吃斧子也!”
    垫步拧身一个大跳,两口大斧抡圆了,咔嚓咔嚓咔嚓,砍断数十条长矛,纵身一跃,使个“野猪撞虎”的招式,合身撞进萧干阵中,数十个辽兵你推我绊,都跌成一团,这大汉却是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抡开大斧,排头乱剁。
    萧干眼神一缩,晓得这等蛮力猛将,最能破阵乱战,连忙把剑一指:“众军休慌,合力围杀他!”
    话音未落,便见十余条好汉虎一般奔出,大喝道:“我等兄弟在此,你这辽狗要围杀谁!”
    便见“九尾龟”陶宗旺轮动大铁铲,“金钱豹子”汤隆舞起金瓜锤,各自打折一片长矛,在辽阵上又凿两个缺口。
    “病关索”杨雄呼啸一声,朴刀如风,乱收人命,又有“青眼虎”李云、“病大虫”薛永两只大虫,呐喊杀敌,再有“仗义刀”韩泊龙、“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金眼彪”施恩、“白面郎君”郑天寿、“小遮拦”穆春、“铁扇子”宋清一伙,紧随其后。
    居中指挥的,却是“琴心剑胆”萧嘉穗,一共十五个好汉,各展本事,四面乱杀,真个是——
    朴刀乱舞如飘雪,铁棍抡开似带烟。大铲纵横人尽碎,金锤展动头颅掀!
    再后面,数万精兵,各披铁甲,便似修罗现世,从漫天征尘中呐喊着杀出。
    李逵大步如飞,两口斧子便似绞肉机一般,当先直冲,后面众人紧随,势又猛,人又多,兵甲又犀利,萧干一万多辽军岂能挡住?当下阵势冲散,众军各自为战,越发难当这干狼虎。
    萧干见识不妙,心惊肉跳,便要先走,萧嘉穗自入阵来不曾杀人,一双眼睛早盯着六部奚王的大旗,此刻见旗下主将要逃,哪里肯容?飞奔几步,扯住陶宗旺:“九尾龟!送我一程!”
    陶宗旺武艺虽不算精湛,一身气力,却是惊人,听清萧嘉穗意思,惊骇道:“哥哥,何必这般冒险?”
    萧嘉穗大笑道:“大丈夫在世,既逢明主,生死许之!你这兄弟,休要做小儿女态,吃我小看!”
    陶宗旺一咬牙:“罢了,我送哥哥去便是。”
    他把铁铲子往地上一放,萧嘉穗一步便站上了那铲面,陶宗望把铁铲倒背肩上,瞅准了方位,大喝道:“起!”
    使足了平生之力,只一扳,那铁铲忽地甩起,萧嘉穗趁机纵身,两股力道合一股,便似一座石砲一般,把萧嘉穗射了出去。
    萧嘉穗便似腾云驾雾一般,凌空飞出七八丈,伸足一踏,把一个辽兵的脑袋直踏入脖腔里,借此卸去了力道,落地翻身一滚,跳起身来,萧干只在两丈外!
    萧嘉穗大喝道:“兀那奚王!荆南萧嘉穗在此,你待何处去?”
    萧干回身一看,狞声道:“南蛮好胆!孤身赶来捉俺,只怕你来得容易去时难!杀了他!”
    麾下数百护卫,四面扑至,萧嘉穗却不抵挡,纵身一跃,凌空飞出手中这口祖传宝刀!
    但见寒光一闪,那刀如龙而至,萧干大骇,急要闪时,早吃一刀深深刺入肩胛骨,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萧嘉穗大笑落地,趁他众军惊骇,左右足连环踢起,抢下少许空间,纵身闪入一个辽军怀中,使空手入白刃本事,夺下他一刀一盾。
    这时四下兵刃杀来,萧嘉穗一个急如旋风的转身,都使盾牌磕开,刷刷两刀,斩杀两名辽军。
    李逵望见萧嘉穗飞身没入人群,大惊道:“这个哥哥,平日少言寡语,笑呵呵的,不料上阵这般狠法!不行,岂能见他独自当大敌?铁牛要去救他。”
    大叫一声,硕大身躯一矮,使出武松授他的法门,膝盖撑、脚掌蹬,半跪着身子,如一条大蛇般猛蹿入人群,两口斧子呼啸而过,留下的俱是半身人。
    步军这边战得一团火,骑兵化二龙出水阵绕过萧干所部,直彪彪撞入辽军大阵,武松双戟舞转,掀起滔天血浪,大喝道:“哥哥,你在哪里?武二来也!”
    卢俊义亦是纵马舞枪,直直杀出一条血胡同,亦叫道:“哥哥,小弟来也!”
    两人身后,各自跟着宗允儿、杨再兴、房学度、方百花、石秀、燕青、苏定、欧鹏、李忠、柳元、竺敬、滕戡、滕戣、袁朗、马麟、宋江、邓飞、牛皋众将,一个个放手狠杀,虽只几千骑兵,顷刻间将辽兵大阵撕裂为几股。
    宋江尖着嗓子大叫:“哥哥,我等三十六个兄弟,今日一发到此,随哥哥杀破那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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