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瑾沉得住气。
    他从来都不是急于求成之人,唯独一次着急,就是在客栈那次,所以他痛定思痛,绝不会再像个春心萌动的傻小子一样鲁莽冲动,什么都没有准备。
    既然要学,那就学彻底。
    让她一次性喜欢上他。
    话本子上说,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掌握对了技巧,都是可以让她体会到其中快乐的。
    张瑾不是那种满心淫念的猥琐之人,甚至负担过重,有些事即便在心里动念,也会因为过于龌龊而排斥恶心。
    唯独想到和她做亲密之事时,他没有那么排斥,甚至生出淡淡欢愉。
    他还记得把她搂在怀里肆意抚摸亲吻的滋味。
    也记得她在自己怀里鬓发散乱、肌肤泛着莹莹玉色、皱着眉头想推开他的样子。
    就那么一会儿,就可以宝贵得让他一直回味,所以更是急不得,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连须臾的欢愉也得不到。
    第190章 有孕3
    张瑾沉得住气,宁可徐徐图之,也不愿意再丢人一次,而姜青姝,在撩拨逗弄之余,又未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随便他吧。
    她倒不是有多期待张瑾“学成”后多有本事,也不是指望他能从古板死直男转变成温柔贤夫,她单纯想让张瑾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这里。
    对,就这样。
    继续保持。
    他给她耐心编织一张温柔的网,她又何尝不是在悄悄给他编织一场两心相悦的局?
    忘了说,自从姜青姝暗中争取到平北大将军段骁的支持,又借张瑾遇刺之事敲打赵家后,这三个月以来,姜青姝影响力已经飞速飙升到了一万九千五。
    单是段骁的支持,就让她的影响力上涨了两千。
    此外,她还趁着漠北献上胡马的契机规范全国马政、问罪燕博易、整顿山南东道、提拔裴朔和秋月。
    让裴朔去整顿山南东道、让鸿胪寺卿董青去规范马政管理,与一部分百姓生计有关,让姜青姝的民心小小地涨了一波。
    并且胡马的引进主要是为了大规模培养更多适合打仗的战马,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保障的是将士们的利益,动摇的反而是那些想要收集私养好马的贵族利益,武将们第一次在此事上一致支持姜青姝的决断。
    猎场之行,虽然有后宫斗争作为插曲,但姜青姝是想让借此事向将士们表明自己对战马培养的重视。
    她在军中的声望略有上升。
    此外。
    问罪燕博易、敲打成王、提拔裴朔,是朝局方面。
    让秋月进入国子监,等同于直接掌握那些高官贵族子弟,是为将来秋月在朝中笼络更多门生埋下伏笔。
    诸如此类,事涉方方面面。
    姜青姝全都在考虑。
    只不过,她没做什么大动作打草惊蛇而已,每天看着都是一副“安静无害”的样子,甚至还放任裴朔赐婚事件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由得尚书当街打架、一群大臣轮流闹到御前。
    她每天看起来都和颜悦色的,不跟他们计较。
    于是,大家全都一窝蜂地看乐子聊八卦去了,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小皇帝的人已经渗透得越来越深。
    大概很快,她的影响力就能破两万。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追上张瑾也不是很难了。
    从以前的一句反驳都不敢、天天看权臣脸色,到现在有希望追上张瑾,姜青姝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帝王一旦成长起来,速度就是如此恐怖。
    因为在每个人心中,宗族等级观念和君臣纲常根深蒂固,只要她好好去做一个明君、让天下人看到她的态度,自然是不缺有人追随。
    潜在的追随者会越来越多。
    圣人居前,而民弗害也;居上,而民弗重也,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
    ——这也是裴朔教她的道理。
    姜青姝具有酷似张瑾的杀伐一面,可她身边还有敢于直言的裴朔,会在适当事后提醒她一句,不要一昧沉迷于权势带来的生杀予夺。
    做皇帝,既要有狠辣刚决之手腕,也要温柔仁慈,刚柔并济,才是长久之道。
    周旋于这些人之间,姜青姝是越发游刃有余了。
    同时,感情上她更为淡漠。
    她就算对谁在意些,对谁又更偏爱些,也不过是叶公好龙,一时挂在嘴上的兴趣罢了,若扪心自问到底有多走心,她自己都倍感心虚。
    喜欢?有。
    但是再喜欢,好像有时候一忙起来,转眼就抛之脑后了吧?
    所以,也就那样吧。
    毕竟再难割舍的,她都舍弃过,人总是在一开始最为认真纯粹,后面就越来越漫不经心,懒得认真,因为真的很麻烦。
    这样也挺好的。
    她不打算改。
    就像她上午才探望完了苏醒的灼钰,下午就能故意刺激张瑾,晚上还能如常应付其他侍君一样。
    张瑾最近是真的吃错药,居然开始模仿起她以前那大度的正室来,居然也不管别人在她跟前争宠了。
    晚些时候,因春末御花园里的花多数都开了,少府内官在一番精心打理之后,特意邀请陛下前去赏花。
    姜青姝欣然而往。
    却在湖畔发现了独自抚琴的崔弈。
    在这群愚蠢的后宫侍君之中,崔弈是一股清流,他聪明得简直不像是久居深宅的人,姜青姝与他相处的时候一直都很舒服,那是在其他侍君跟前不一样的舒服,如果非要形容……崔弈对她,更像是臣下对待君王,而非夫妻。
    如果用臣子的身份侍奉君王,那么,三分奉承讨好,三分揣测君心,外加四分服从和个性,没有任何君王不会喜欢。
    崔弈知道陛下会保赵澄,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和赵澄去斗;他也知道陛下去猎场只是为了军中之事,邀请赵澄也只是因为赵将军在,崔家出身的他更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崔弈每天只是看看书、煮煮茶、抚抚琴。
    哪怕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皇帝。
    身边有宫人焦急难耐,问他:“竹君当真不怕半个月没有见到陛下,陛下忘了您么?”
    崔弈兀自喝茶,眼皮也不抬一下,悠然反问身边人:“当初先君后行宫避暑养胎,有多久没有见过陛下?”
    “嗯……约莫有一、一个多月?”
    “那我怕什么。”
    这少年淡淡一笑,嗓音清越:“先君后与陛下逾月不见,感情愈笃,同理,陛下不见我的时间越长,等她终于想起我时,才会越发对我感兴趣。”
    这招以退为进用的好,瞧瞧,这才几天,后宫已经少了三个威胁。
    就连威胁最大的赵澄,也失宠了。
    属于崔弈的机会,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到了,等皇帝将去御花园的消息传来,崔弈才抱起长琴,用袖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尘,起身道:“这段时日鲜少出门,也该去御花园透透气了。”
    琴声清越。
    与这四面微风、满园生机一起,相映成趣。
    姜青姝远远看到少年抚琴的背影,问左右:“那是谁?”
    邓漪道:“那似乎是竹君。”
    姜青姝才忽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踏入东宁宫了,她从前觉得崔弈聪明太过,也不是很喜欢,如今再看,忽然发现还是聪明人好。
    她便微笑着上前,听完一曲,抚掌笑道:“好听。”
    少年背影一顿,连忙站起身转过来,看到她时神色一怔,似乎有些思念又有些惶恐紧张,低头行礼,“臣拜见陛下。”
    比起旁人衣着的华美高调,他今日穿着一身朴素的天青色外袍,绣满流云纹的广袖在微风下微微拂动,有几缕松散的长发落在额前,舒适随意,却不懒散。
    清如孤松,冷若濯雪。
    姜青姝深深地注视着他,突然抬手,指尖伸向他的脸颊,少年一怔抬头,她的手指却不是去碰他的脸,而是拂去他肩上的落花。
    她低声道:“朕也想起,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竹君了。”
    少年微微低眸,温柔一笑。
    当晚,天子去了东宁宫。
    这是在灼钰中毒、卢永言死后,第一个成功讨得天子欢心的人。
    说来,崔氏一族本好有几个适龄的少年郎,偏偏被选中的崔弈,是最优秀、最适合入仕的人,也是性子最温润如玉的人。
    当初崔令之跟张司空介绍这个儿子时,说的是“四郎性温柔、行事沉稳,有先君后三分神韵,下官猜陛下会喜欢他。”
    张瑾当时只觉得崔令之想法天真。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毕竟,他只是默许在后宫安插自己的人,不是想让她真喜欢上他们。
    说真的,张瑾觉得赵玉珩也就一般,一个只会无条件纵容她的病秧子罢了,小皇帝喜欢他,也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帮她的人,除此之外,论及才能、权谋、权势,张瑾都不输给他,赵玉珩只是年轻些罢了。
    哪里有他们传得那么好?
    因为像他就受宠?更不可能。
    因为某一点像,所以就看上崔四郎?张瑾不信赵玉珩就这么讨她喜欢,更不信她是这样的肤浅之人。
    然后事实证明……
    她就是。
    特别是被赵澄那样的蠢货折磨之后,她开始觉得崔弈很香。
    张瑾:“……”
    有时,她过于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张瑾还沉浸在被《金口口梅》戏耍过后的心绪不平中,一见她又找上别人,又开始倍感无力,他若认真管一管,又觉得她可能只是年纪轻玩心重,反而是他过于斤斤计较,显得咄咄逼人。
    但若不管,她又总能折腾点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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