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孤心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牛勤有北野军的背景,府丞落在他手里,州兵就相当于也在拓跋烈的控制之内,若是总捕再落在牛勤的人手里,这云州城衙门,就不是朝廷的云州府了,而是北野军的云州府。”
    宁儒伞道:“金胜往科举出身,没靠山,没背景,一介书生而已,他做府治对于北野王来说,根本不是顾虑。”
    说到这,他压低声音问:“所以……大人是不是要适当地保一下雷风雷?”
    布孤心的手扶着栏杆,手指在上面轻轻的敲打。
    片刻之后,布孤心转身往回走:“先看看这金胜往是什么态度吧,你说的没错,雷风雷只是个小角色,可这事,不小。”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难办的是,牛勤给雷风雷扣上的帽子也足够大,勾结朝心宗余孽,那就是谋逆。”
    宁儒伞轻轻叹了口气。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要,派人去天水崖探探口风?”
    天水崖也在忘我山上,只是在山的东侧,距离城主府直线上来说倒也没多远。
    当初城主府修建,下面人问布孤心,要修多高,毕竟修的越高,越是能俯瞰全城。
    布孤心的回答是,要足够高,也要足够低。
    所以现在的城主府可俯瞰云州全城,唯独看向天水崖,需稍稍仰望。
    布孤心脚步微微一停,回头看向宁儒伞:“天水崖门前的石雕上,刻着的字是什么?”
    宁儒伞回答:“上阳从无杀戮之心,是正义不许刀入鞘。”
    布孤心又问:“所以呢?”
    宁儒伞俯身:“所以不用去。”
    当年八百白袍战妖邪,死伤大半,这个事就是朝心宗余孽永世不得翻身的定论。
    布孤心迈步继续前行,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去上阳,不如去见见雷风雷,问问他那人头到底怎么回事,若他此时有自保的手段,尽量施展。”
    宁儒伞再次俯身:“属下明白了。”
    城主大人的意思还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该保就保一保。
    可要保住的不是雷风雷这个人,而是朝廷在边疆的权威和尊严。
    远处,进了城主府的金胜往提起长衫,小跑着过来,人还离着远,一声下官求见城主大人已经响彻半山腰。
    而此时,在云州城内某处大院里。
    才回来的牛勤看了一眼只剩下半条命的曲七鬼,伸手在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会给你出气的,很快了,另外……你想不想要那个娘们儿?”
    因为这句话,伤到不能动的曲七鬼显然激动起来,身子都要弹起来似的。
    第31章 突变
    林叶在医馆里的这近乎一天一夜的时间,他还不知,一座小小的武馆牵扯到了许多人。
    雷风雷在求见府治金胜往而被拒之门外后,第一件事并非是去找谁以寻求庇护,而是赶到了武馆。
    雷红柳一见哥哥脸色,就知道事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
    从小到大,她几乎都没有见过哥哥这般愁容惨淡,在她心中,哥哥永远都是那么自信。
    雷风雷看向严洗牛说道:“先把武馆放假,让弟子们全都回家去,最近半个月……不,一个月内不要回来了。”
    严洗牛应了一声:“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
    雷风雷道:“先听我把话说完,弟子们都遣散之后,今天天黑城门关闭之前,你带我妹妹出城。”
    严洗牛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我会的。”
    “我不会!”
    雷红柳横跨一步拦在严洗牛面前:“我们不能走。”
    严洗牛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他挚爱的女人。
    雷风雷道:“柳儿,你听话,未必会有大事,但你们若在,我更会分心。”
    雷红柳自然知道哥哥的性格,他能说出这几句话,便说明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扭转的地步。
    “先去让孩子们各自回家。”
    雷红柳对严洗牛说了一声。
    严洗牛点头:“好。”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兄妹二人,雷红柳看着她哥哥的眼睛问道:“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雷风雷道:“没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官场上的沉浮起落,若我扛过去了,以后雷家在云州城里不会再被欺负,若我抗不过去,你和洗牛离开云州,也能为雷家保存一分香火。”
    雷红柳摇头:“我不信。”
    雷风雷道:“哪里有什么你信不信的东西,爹曾经说过,既然穿上官袍,就要随时做好被人扒掉这件衣服的准备。”
    雷红柳:“我知道,是我任性去打了曲七鬼,惹怒了府丞牛勤……哥,你相信我,我会有办法的,我可去求人帮忙。”
    雷风雷笑道:“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你在汴州予心观分座修行十年,可汴州距此数百里,你的办法,也要离开云州城去想办法,然后尽快赶回来。”
    他话是这样说,可他也知道,紧凭予心观一个分座的分量,也不足以改变多大局面。
    要论地位,予心观在江湖中足够高,可在朝堂的影响,不及上阳宫百分之一。
    就在这时候严洗牛进门来:“和孩子们都说了,我让老二照看着他们各自回家……”
    话刚说完,就听到外边有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不多时,武馆二师兄谭炳晨跑了回来。
    “师父……”
    谭炳晨站在屋门口,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说道:“外边……都是人。”
    雷风雷眉角一抬。
    他来的时候还什么事都没有,这才进门不到两刻的时间,武馆竟是被围了。
    他问:“可是府丞手下的州兵?”
    谭炳晨回答:“不是,看起来,皆是城中的泼皮混混,人数太多,已把武馆围住。”
    雷风雷听说不是州兵,眼神里便多了几分狠厉。
    “让孩子们都回屋里。”
    雷红柳迈步出门:“且看今日有几人敢进这门。”
    雷风雷拉了他妹妹一把,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后迈步走向大门外。
    严洗牛紧随其后,却拦着雷红柳:“照看好孩子们,别让人从后门进来。”
    雷风雷把大门拉开,吱呀一声响,门外堵着的那些泼皮全都看过来。
    见那一身锦衣的雷风雷迈步出来,所有人又都整齐的后退了一步。
    雷风雷扫视了一圈,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就只你们?”
    这四个字,是总捕之威。
    “牛儿,给我搬把椅子来。”
    严洗牛连忙应了一声,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雷风雷一屁股坐下后说道:“云州城是法治之地,大街上的人多些,我管不着,可只要有人敢擅闯私人住地,我就按法办了他。”
    他眼皮一抬,看向那些平日里见了他犹如老鼠见了猫一眼的泼皮们。
    “聚众可以,若聚众闹事,今日我目光之内,皆为下狱之人。”
    这话一出口,那些泼皮中已有人下意识后退。
    雷家总捕的威慑,在云州城已有数十年,老总捕在的时候,跺跺脚,这城里的泼皮就得颤三颤。
    就在这时候,那群看似声势浩大,却不过是乌合之众的泼皮人群分开,有一伙人从中走了出来。
    他们抬着一个担架,那上面正是被打成了重伤的曲七鬼。
    为首之人看起来三十几岁年纪,左右两只耳朵都没了,所以看着有些诡异。
    这人是曲七鬼的结拜兄弟,叫刘辉煌,云州城内有名的黑道人物。
    “雷总捕。”
    刘辉煌走到近处,抱了抱拳:“我知道,如我这般小人物,平日里和你说上话都难,可小人物也讲义气,我兄弟曲七鬼被你妹妹无缘无故打成重伤,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来讨个公道。”
    雷风雷轻飘飘的扫了刘辉煌一眼:“你忘了疼?”
    只四个字,刘辉煌的脸色就变得无比难看起来,甚至还不自觉的抬起手,摸了摸脸侧。
    他的两只耳朵,数年前,就是被雷风雷下令割掉的。
    雷风雷道:“你们既然是想讨公道,那就都随我回府衙,各自呈堂证供,府治大人自然会给你们公道。”
    刘辉煌忽然笑了笑:“大人啊,不是以前了,以前你要是问我一声是不是忘了疼,你能直接把我吓尿了,现在大人你都自身难保,还想着能吓住谁?”
    雷风雷脸色如常,也笑了笑:“那你近前来?”
    刘辉煌道:“大人,你不是说要去公堂吗,可以,咱们现在就去,我们跟着大人走,大人的妹妹自然也要跟着走,所以不如现在请她出来?”
    说到这,他居然鼓足了勇气的再上前一步。
    “如果大人的妹妹不敢出门,大人是不是要发霹雳火,召集府衙的捕快们过来拿了她?又或许……大人你那霹雳火已经没了用处,连一个手下都召不来了吧?”
    刘辉煌这话说完,雷风雷就已经明白,他手下那些忠心之人,此时应该已经被拦住了。
    就在他来武馆之前,府丞牛勤下令,调集所有捕快到州兵营里帮忙搬运物资。
    捕快们到了州兵大营里,直接被围了起来,卸掉兵器,关入马厩。
    而就在这时候,武馆对面的茶馆里,牛勤已经到了,他想看看这雷风雷到底有没有什么底牌。
    雷风雷身上有阳宫外门弟子身份,这是牛勤唯一的忌惮。
    但他之所以还是敢出手,是因为上阳宫外门弟子身份,其实也不是尊贵到无人敢惹。
    上阳宫如此庞大,要正常的运作下来,除了朝廷分拨的银子之外,还需信徒弟子的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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