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峰情根深种,登门提亲。但当时朝廷在选秀女,轩辕老儿为求富贵,欲送轩辕淑夜入宫为妃。为了让女儿听从安排,轩辕老儿刻意激将,让登门提亲的郑峰用刀说话。”
    仇天合微微叹了口气:“郑峰当时连宗师都不是,哪有资格挑战轩辕老儿,但还是拔了刀。
    “那一战郑峰拼尽全力,一战奠定了‘刀法宗师’的名号,但依旧距离轩辕朝太远。
    “轩辕老儿根本就没想过嫁女儿给他,为了让女儿死心,当场下了狠手,虽然没取郑峰性命,但必然成了废人,连生儿育女估计都成了奢望。”
    夜惊堂知道义父终身未婚无儿无女,天天烂醉如泥,闻言神色微凝:
    “然后呢?”
    “那天之后,郑峰彻底消失在了江湖上,老夫再未见过。如今,恐怕已经先老夫而去了。”
    夜惊堂听见这话,略微沉默,又询问道:
    “轩辕淑夜最后如何了?”
    站在背后的伤渐离,接话道:
    “承安二年,朝廷择良家女入宫,轩辕淑夜在秀女之列,行至云州边界,仇天合杀入车队,身中八刀拼死劫走轩辕淑夜,就此亡命天涯,被朝廷和君山台追捕近三十年,直至去年,他才被黑衙抓获归案。”
    “……”
    夜惊堂心中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仇天合。
    仇天合露出一抹笑意:“老夫和郑峰是对手,也是知己。他不知所踪后,轩辕淑夜派人偷偷找到我,让我帮忙寻找郑峰的下落,告诉他一声,轩辕淑夜会在奈何桥头等着他。
    “老夫岂会知晓郑峰藏在何处,看不得这些人间伤心事,就单人一刀杀入婚使队伍,劫走了轩辕淑夜,而后带着她找了郑峰十年。从天南山野,找到荒凉草原;从东方海崖,找到西北大漠;至今不知道郑峰藏在何处,轩辕淑夜心灰意冷之下,退隐江湖归于市井,现如今过的也不算孤苦……”
    夜惊堂稍作沉默后,摇头一笑,并未言语。
    仇天合笑了两声:“这些事儿,老夫下去和郑峰聊。走吧,老一辈刀客的事儿,和你这雏鸟没关系。只希望你不要变成郑峰那德行,再让轩辕老儿当三十年刀魁。”
    “仇大侠珍重,在下告辞。”
    说完,夜惊堂起身一礼,和伤渐离一起跃出天井。
    仇天合靠在墙上目送,直至铁栅栏关上,脚步消失,才暗暗叹了一声:
    “一代新人换旧人……你小子苦尽甘来熬出了个好儿子,老子倒是糟了天谴,什么道理……”
    ……
    第二十章 想当王妃吗?
    踏踏……
    一道脚步从幽暗地道响起,却走出两人。
    夜惊堂面色依旧平静如常,但眉宇间显然多了三分怅然。
    伤渐离走路没有声音,就好似飘在跟前的幽鬼,脸颊一如既往的清冷:
    “世间最悲事,莫过于英雄迟暮、美人白头。夜公子尚未及冠,此类事情见得少,心生感慨理所当然,但也不要看太重。人人把生平展开,经历皆能让你我动容,恻隐之心,当用在该被恻隐之人身上。”
    “伤大人莫非也有一番故事?”
    “世间找不到没故事的人,无非大与小,精彩或不精彩。”
    “呵呵……”
    闲谈两句,夜惊堂告辞离去。
    但尚未走出多远,就见王赤虎跑过来,遥遥招呼:
    “夜老弟,王爷召见你,赶快过来。”
    伤渐离尚未离去,见此抬手示意:
    “夜公子,请吧。”
    夜惊堂见靖王传唤,眼底闪过意外,稍微整理衣冠后,跟着王赤虎进入高墙下的小门。
    一道白色围墙,好似隔着两个世界。
    围墙前是肃穆威严的衙门,而穿过小门,眼前景色豁然开朗,五彩缤纷的花卉引入眼帘,一条游廊架在绿湖之上,通向参差错落的亭台楼阁,无数身着彩衣的妙龄女子在其中穿行,就好似一瞬间从人间走到了天宫桃园。
    夜惊堂穿过游廊,目不斜视,没有去看王府后宅衣着亮丽的女眷。
    但无奈他长得有一点讨女人喜欢,刚从游廊现身,就发现数十道目光从各处投来,隐隐能听到窃窃私语:
    “这是谁家的公子呀?”
    “好俊,莫不是咱们王爷挑中的……”
    “真般配……”
    “要是王爷不喜欢,能不能赏给咱们呀?”
    “你想得美……”
    王府的侍女这么调皮,大略可以推断靖王不是难伺候的主,夜惊堂心中稍定,跟着王赤虎来到了鸣玉楼下。
    五层高楼,走到近前才能感受到其巍峨和华美,人影站在下方,就好似一个小米粒。
    鸣玉楼入口处,有一名侍女等候,王赤虎走到台阶下便停步,悄悄给夜惊堂使眼色道:
    “夜老弟,这一步站稳了,能少走六十年歪路,你可得上点心。”
    夜惊堂对此实在不好回应,就拱手一礼,然后轻提袍子踏上台阶,跟着侍女进入鸣玉楼。
    高楼一层是宽阔大厅,但其中没有桌椅屏风等日常陈设,中间为空地,长宽约莫六丈,地面并非木地板,而是不明材质的黑色石材,上面密布细微划痕。
    周边为八根巨柱,柱子后方是走廊,沿着墙壁摆放数十个案台,上面成列着刀枪剑戟等兵器。
    大魏武风鼎盛,无论男女老少、权贵寒门,都会学点拳脚,女王爷家里放着些兵刃并不奇怪。
    夜惊堂起初并未在意,只是跟着不时回头瞄他的漂亮侍女行走,但走到一处案台前时,却停住了脚步。
    红木质地的案台上,横放着一杆长枪,枪杆不知什么材质,呈黑青色,光泽犹如玉石。
    枪锋长一尺半,黑锋如镜面,在光线下散发着幽森寒芒,枪樽亦是如此。
    整枪没有铭刻任何花纹字迹,但放在武人眼中,却好似一个玉体横陈的倾世美人。
    而最为关键的,是案台下有块木牌,刻上这杆枪的名字:
    鸣龙
    夜惊堂从义父哪里得知《鸣龙图》的消息后,也曾打听过这卷奇书的来历——相传史上有位开国君主,在乱世中遇一奇人,得奇书一卷,先入武道化境,后平八荒六合一统天下,老来乘龙登仙而去,为此这卷奇书,就被后世称为了《鸣龙图》。
    而那位开国君主征战天下所用的配枪,也被后世冠以‘鸣龙’之名,为十大名枪之首,历朝都是帝王的私人珍藏,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
    夜惊堂作为习武之人,忽然瞧见这种‘金色传说’级的装备,难免会驻足多看几眼,分辨真伪。
    也不知是不是看的太入神,夜惊堂正仔细观摩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喜欢吗?”
    声音清澈、肃冷,带着股不容违逆的威严,只闻其声,便能想象出一个‘不怒自威’的严肃形象。
    但这声音偏偏又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骆凝的御姐音,是轻灵出尘中带着淡淡的柔媚,听起来就像个出山行走的成熟女侠。
    而这道御姐音,则是居高临下、有恃无恐、不容违逆,一股子霸道女总裁味儿……
    夜惊堂并未听到脚步,心中微惊,转眼看去——带路的侍女前面,多了一位女子。
    女子头竖玉冠,身着银白相间的蟒袍,腰间为金镶玉的腰带,挂着一块碧绿游龙佩。
    女子衣着的款式明显是男装,但稍微改造过,比较修身,腰束的很紧,衣襟则很大,被两团儿撑的鼓囊囊,连上面五爪金蟒,都变成了‘胖头龙’。
    女子身材很高,约莫和夜惊堂眼睛齐平,放在女人身上可谓鹤立鸡群。
    但偏偏这个女子身材又很协调,标准的九头身,四肢修长,腰身尺寸恰到好处,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丰腴的地方,十分丰腴!
    至于容貌,女子眉眼立体,肤白如羊脂,双眉似柳叶,高挺鼻梁下的双唇,还点了艳丽的大红唇胭,极为夺目,却不显半分妖媚。可以说美的堂堂正正、大气磅礴,用‘美’来形容过于柔和,感觉用‘俊’来形容要更贴切。
    夜惊堂转眼看到这么个烈焰红唇冲击力极强的美人,着实意外,但也不至于失态,抬手一礼:
    “在下夜惊堂,见过靖王殿下。”
    东方离人离得挺近,就站在夜惊堂背后,见他回眸一顾,瞧见自己没有任何异色,眼神颇为赞许:
    “临危不乱、宠辱不惊,心智不错。免礼。”
    夜惊堂从蟒袍认出女子的身份,但确实没想到靖王这么年轻,他收手站直,没有打量靖王的容貌,而是看向‘鸣龙枪’,回答刚才的问题:
    “在下只是好奇,才停下来看看,在下不会枪法,喜欢真谈不上。”
    东方离人把长枪取过来放在手中打量:
    “鸣龙枪是几百年前的老物件,当年再厉害,历尽杀伐传到如今,也难当大用,放在皇城大内当装饰。这杆枪是仿品,不过材质较之正品,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着单手托枪,递给夜惊堂:
    “试试?”
    夜惊堂没有接,惭愧道:
    “在下不会枪法,实在不敢暴殄天物,还请殿下见谅。”
    东方离人收回长枪,放回了案台,沿着诸多环形走廊前行:
    “本王尚武,这楼里不仅藏着天下名兵,还有不少历朝传下来的武功秘籍,自幼便想‘集百家之长于一身’。可惜,江湖人规矩重,真功夫只传徒弟,不教外人,连本王的面子都不给。”
    夜惊堂跟着行走,略微琢磨:
    “靖王想学我的刀法?”
    东方离人脚步一顿,转眼望向夜惊堂:
    “你倒是聪明。舍不舍得?”
    夜惊堂自然舍得,他目标是去宫里挖《鸣龙图》,与《鸣龙图》以及靖王府的人脉比起来,一招见了光的刀法算什么?
    “刀再好,也得看放在谁手里。真功夫不敢教外人,无非怕外人青出于蓝;我这一刀已经见光,不能当压箱底的绝活儿,教给外人,能比我用得好,用其他招式照样能胜我;没我用得好,会不会此刀都不是我一合之将,教给天下人又何妨?”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孺子可教。武仙人奉官城,对登门请教的宗师来者不拒,只怕对方听不懂,抱得心思可能和你一样,可惜,至今无一人能与奉官城同台相争,希望你日后也能如此。”
    “靖王太看得起在下了,我没这么大抱负,只是有点私心。我只会这一刀,靖王若是看得上,事后能教我一招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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