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纾俞今日穿得符合听众标准,正式、肃穆,全身包裹起来,只露出冷白面颊。
    镜片后眉眼漂亮,神色矜然。
    手里还捧着与气质并不相符的,娇软欲滴的大捧粉色花束。
    冉寻其实不意外会遇到游纾俞。
    只是出人意料,女人竟会来后台。
    短暂寂静在耳边延续,与人群喧嚣并存。
    冉寻静待几秒,思考合适的对待模式,但游纾俞已经走过来。
    游老师?轻唤一声,旋即礼貌颔首。
    你好。
    唇边弧度收敛了些,语气没有太大波动。
    静静望过去,这几天,游纾俞好像也没变,外人前端肃疏离,情绪波动小到近乎无,连微笑都吝啬。
    冉寻盯着她捧花束的手,清瘦,手背有青白脉络。
    至于温度,想必是冷的。
    就和女人那颗捂不化的心一样。
    辛苦了。面前人开口,嗓音如冷雾,音色好听。
    游纾俞目光很浅很轻,从她面颊掠过,怀中抱着的花束包装纸摩擦衣襟,发出咯吱轻响。
    还会再返场吗?默了默,问。
    冉寻与她对不上视线,便也识趣移开目光。
    刚才积蓄的恣意欣快,两日未见的心理准备,在短短半分钟与女人接触后迅速消解,分崩离析。
    不想再靠近,于是避开肢体接触,回答游老师的问题:会返场,就在两分钟后,感谢支持。
    游纾俞递出花束的手无声向里撤了撤。
    最后那一首即兴曲很好听,能知道它的名字吗?逐渐不依不饶。
    没有名字。冉寻平淡揭过,有的话,我会告诉我最亲近的恋人,也只会弹给她听。
    虽然曲子命名就包含安可,她本打算返场时弹。
    当游纾俞在台下时。
    当她们还继续纠缠在一起时。
    游纾俞安静望着她,花束衬得冷白脸庞多了些柔软色彩,但很淡。
    像抓住一根即将翻入水中的稻草,即将窒息,岌岌可危,却禁不住心思摇颤,暗含希冀。
    轻声开口:那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冉寻眉眼浮上笑意,语气漫然:
    游老师,请你别开玩笑。
    背后有人在唤,催促她上台。她再度礼貌颔首,拉远距离,仿佛避之不及。
    抱歉,我去返场。
    身影随着转身远去,离开时再没有一丝多余视线分给她。
    后台工作人员与闲杂人等,也追着冉寻离开,身边逐渐空旷无人。
    游纾俞捧着花,垂眸,径自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琴音再度响起。
    站到脚踝发僵发酸,看到冉寻退场。
    身边围绕许多她或些许眼熟,或完全不识的面孔,说笑打趣,热闹非凡。
    也看冉寻第二次、第三次返场。
    只是,弹的都不是那首她悸动的压轴曲。
    离开时,没有顺势把花留在后台。
    她想,冉寻似乎也不想收她的花,她不想平白惹人生厌,给冉寻带来困扰。
    走出中心剧场,天气并不是很好,像要落雨。
    竟与她和冉寻六年前分别那次相差无几。
    只是那时是秋,冷得刺骨,雨点仿佛冰锥,戳进行人皮肤肺腑间。
    这时是春,阴着,未下雨,却比秋天更像寒冬。
    游纾俞步履放缓,想起冉寻那个时候没打伞,只捧着花,满眼都是她。
    而她高高在上,撑着透明伞,隔绝冷雨的同时,也满口谎言地宣判终局。
    回去后就病了一场,高烧39度。若是小猫得知,估计要笑话她体虚柔弱,撑伞还着凉,每晚还是乖乖躺着为好。
    第二天雨停了,可冉寻彻夜未归。
    双人宿舍只剩一个人。
    高热与病气驱使,游纾俞出门,破天荒想言明所有。
    她撒了谎,何其拙劣的谎,连自己都骗过,骗了近十年。
    但却在遇见冉寻的那一刻起宣告推翻,支离破碎。
    c8h11n,苯基乙胺浓度退却,引发严重的戒断反应。
    游纾俞去她们所有曾约会的地点,辗转嘉平地铁的每一条线,每一站。
    地铁呼啸声中,勾起脑海中不多的外出记忆。
    似乎每一次外出,都被冉寻写在情书里,改日,随机的某一天,珍重而妥帖地交给她,便成了惊喜。
    一周前,是最后一封。
    她们去了植物园。
    她临时被导师下派任务,还得再迟一些才能到。来都来了,准备一个惊喜吧。
    从游行商贩手里购入玫瑰一支。
    但好像有点张扬?记起她说过,不喜欢大庭广众之下被围观。嗐,谁叫我是纾纾的秘密情人。
    什么时候可以转正呀?别嫌我幼稚,用花瓣占卜了一下。
    43瓣。第一次是喜欢,最后一次也是喜欢,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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