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对他当然是重要无比。
    此一战不但让辽东军再次损失数千之众,而且这数千兵马都是汪兴朝的嫡系本钱。
    最要紧的是,经过此战,他知道龙锐军那边才会真正信任和接纳自己以及麾下将士。
    设伏歼灭了汪兴朝的嫡系主力,这就等于彻底与汪兴朝结下了死仇。
    这一战窦雄、宋世信等诸多原属于辽东军的将领都参战,也就断绝了再与辽东军有瓜葛的可能。
    此战实际上就是彻底与汪兴朝做切割。
    既消耗了辽东军的主力精锐,又能获得龙锐军上下的信任,甚至可以利用俘虏交换诸将的家眷,这当然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不过皇甫云昭心知,此一战却多少会让陈芝泰对自己存有怨恨。
    毕竟在这计划之中,陈芝泰和他麾下的一千多人马成为了诱饵,而且损失不小。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没有陈芝泰这支龙锐军作为诱饵,也就无法取信涂莫亭,整个计划也就无法顺利实施,要想获取如此战果,也就只能做出一些牺牲。
    他知道秦逍度量宽广,自然能够理解自己为何会这样做。
    第十七卷 苍龙冲霄傲九州
    第1601章 白毛大纛
    皇甫云昭在漳河取得大胜,远在漠东的秦逍自然是一无所知。
    他此刻已经随着贺骨使团进入了步六达的境内。
    步六达如同贺骨一样,同样是有诸多部落组成的部族联盟,尊步六达部为汗王,而这些部族除了部分分布在草原上,还有诸多都居住在漠东草原东部的黑森林之中。
    这是一个由草原部族和林中部落组成的联盟。
    步六达的汗王就如同贺骨和真羽一样,自视为锡勒王国的正统传承,所以在贺骨和真羽都称汗之后,步六达的首领则是称为单于,其下设有东林和西林两位焊完,这也是向另外两大部落宣示自己才是真正的锡勒之主。
    秦逍刚出关的时候,甚至不知道漠东锡勒三部的存在。
    但如今却已经了解颇深,而且从贺骨出发前,可敦对步六达的情况又做了详细的介绍,所以秦逍眼下虽然不能说对步六达了如指掌,却也已经非常熟悉。
    步六达的三千不死军名震天下,这些不死军骑兵非但骑术精湛,而且清一色都拥有着极为高明的箭术。
    龙坝之战,不死军虽然出兵,但最终却并没有与龙锐军直接交锋,而是见到辽东骑兵大势已去,便果断撤离。
    秦逍事后想想,如果当时三千不死军真的发起攻击,即使龙锐军最终能够取胜,但恐怕也是死伤惨重,而且这还是要依靠真羽骑兵,没有真羽骑兵的及时增援,龙坝一战的结果肯定是完全相反。
    贺骨使团的人并不多,加上秦逍也不过十来号人,使者是名俟斤,叫做莽咄。
    莽咄与碎骨者前任统领莽德勒是同族,而且是莽德勒的族叔,年过五旬,很得挛鞮可敦的信任和器重,而且此人本身也是机智过人,虽然比不得莽德勒勇悍,但却精于世故。
    莽德勒战死嘎凉河,死的壮烈,秦逍对其也是甚为钦佩。
    莽咄是莽德勒的族叔,而且对大唐的文化十分崇拜,习读大唐书籍,身上有一股子草原人很罕见的斯文气,秦逍为此对他也大有好感。
    挛鞮可敦当初能够将碎骨者交到莽德勒的手中,固然是因为莽德勒为人忠义勇武,对可敦忠心不二,此外也是因为莽族与挛鞮氏族素来亲睦,所以莽族也成为支持可敦的重要力量。
    莽咄为人风趣,出发之后,很快就和秦逍熟络起来,他为人精明,和人交谈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沿途也是向秦逍讲述了诸多草原逸事,又与秦逍谈论起大唐文化,所以这一路上秦逍倒也不算无聊。
    莽咄也是经常奉命出使,一直也是出使步六达的首选,与步六达这边的不少人关系颇为融洽。
    天气也是越来越寒冷,步六达的草原也是积雪皑皑。
    一路上倒也是顺畅得很,但是到了交界之处,步六达的巡逻骑兵就多了起来,使团进入步六达境内之后,立刻便有步六达的骑兵跟随监视,而且没走上不到十里地,就会出现步六达的骑兵前来盘询,倒似乎是大敌将临一般。
    秦逍看在眼里,心中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想。
    步六达人在边境周围部署了大批的游骑兵,而且层次交错,显然是担心有人轻易进入到步六达草原的深处。
    这当然是为了封锁人员往来。
    目前为止,秦逍知道真羽部和贺骨部都有大批人感染了疫病,反倒是步六达这边并无疫情的消息传出去,而秦逍却已经判断出,疫情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乌丸氏族。
    使团走了几十里地,便见到又一队骑兵从东边迎过来,大概有七八人之众,当先一人身着皮甲,戴着厚厚的皮毛毡帽,行到近处,已经放缓马速,勒马停下,冲着使团道:“是贺骨使团?”
    莽咄立刻横臂于胸,道:“我是贺骨莽咄,奉命前来拜见单于,有要事请求!”
    之前使团进入步六达境内后,有人一路护送,又派了人先行通报,秦逍知道眼前这人应该是得到消息,主动前来迎接。
    “我是拓野摩!”那人还礼道:“莽咄俟斤,我听过你的大名。”
    莽咄笑道:“原来是右大都尉,早就听闻过你的勇武,却始终没有机会见到。”
    拓野摩道:“莽咄俟斤,听说漠东草原上正有疫病蔓延,所以单于下令,封锁边界,不让人随意往来,以免疫病蔓延到我步六达。你们贺骨似乎疫情也很严重,所以……?”
    他虽然没说下去,但意思却很明显,显然是要拒客。
    秦逍心下好笑,这步六达分明是疫病源起之地,现在这拓野摩竟然声称是要防止疫病流入步六达才封锁边界,还真是大言不惭。
    “如果不是紧急事情,我也不会前来。”莽咄依然一脸笑容道:“右大都尉,我们都没有感染疫病,你可以详细检查。不过此行肯定是要拜见单于,否则我无法回去复命。”
    拓野摩低头沉思,莽咄道:“疫病的传染,需要身体接触,我们只有十三人,从头到尾都不会和步六达的任何人有接触,你尽管放心。右大都尉知道,贺骨和步六达是盟友,你我两部素来交好,这次前来也是有急事相求,如果空手而归,不但无法向可敦复命,只怕贺骨诸部头领对贵部也会存有不满。”叹了口气,道:“盟友之间,本就是在艰难之时出手相助,否则又为何要结盟?”
    拓野摩终是道:“既然如此,我亲自带你们去见单于。不过你们不可与任何人接触,我会派人时刻注意你们,你们也不要见怪。”
    他也不废话,兜转马头,一抖马缰绳,催马边走,身边的几名骑兵也拍马跟上。
    “他是东林汗麾下的右大都尉。”莽咄这才向身侧的秦逍道:“听说他一直在黑森林,领兵防备渤海人的侵扰,不想竟然被派到了西边来,看来步六达真的出大事了。”
    秦逍知道步六达单于麾下有东林汗和西林汗,而两汗麾下,各有两名大都尉,分左右大都尉。
    东林汗是不死军的统帅,掌控着步六达的兵权,秦肖听莽咄说拓野摩是东林汗麾下的右大都尉,正想着上次此人是否也跟随着东林汗围困龙坝,待听得后半句,才知道此人一直在黑森林那边防备。
    从东边的黑森林调到西边来,如此调动,自然大有蹊跷。
    使团也跟随在拓野摩后面,向东而去。
    马蹄疾快,到黄昏时分,已经跑出近百里地。
    这一路上毡帐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却很少看到毡帐周围有牧人出现。
    天黑的时候,到了一片营地处,拓野摩让使团就在营地休息,等次日再继续赶路。
    拓野摩这边对使团倒也礼遇,夜里让人送来了丰盛的晚餐,马奶酒也是足量供应,不过在使团歇息的几顶帐篷周围,却始终有人监视。
    秦逍吃肉喝酒,又吃了两张饼,早早就歇下。
    等到次日一早,用过早饭,拓野摩继续带着一行人往东走,不过途中依然只看到不少毡帐,却很少看到牧人。
    秦逍知道这是极不寻常,莽咄却是找到机会向秦逍道:“拓野摩故意避开了许多部族营地,这是故意不让我们看到那些部族营地的状况。”
    秦逍这才恍然大悟。
    一路上马不停蹄,到了黄昏时分,秦逍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连绵的营地,毡帐密布。
    营地周围栅栏成排,入口处的两边竖着两杆白毛大纛,两排卫兵守在入口处,都是皮甲在身,或持长矛,或挎单刀,个个都是神色谨慎。
    到得入口处,拓野摩停下马,回头向使团道:“莽咄俟斤,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向大单于禀报!”
    秦逍方才瞧见这里的阵势,就知道营地的主人不简单,听拓野摩这般说,才确定这里就是步六达大单于的王庭。
    使团在入口外等候,秦逍看着那两面白毛大纛,心想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大纛很可能就是大单于身份的象征,普通的部族头领肯定是不敢在自己的营地竖起白毛大纛。
    “莽咄俟斤,这里就是步六达王庭?”秦逍低声道:“看起来似乎没有铁宫威风。”
    莽咄也是轻声道:“步六达人自诩为锡勒正统,他们非常排斥大唐文化,一切都是按照草原人的习俗来行事。铁宫是可敦仿照大唐宫殿所建,对步六达人来说,那是不可接受的事情。结盟之前,他们还曾辱骂过可敦,说可敦是妖精,将唐人的习性带到草原。不过后来他们无法独自抵抗真羽部的压力,与我们贺骨结盟之后,也就不敢再有骂声了。”
    “原来如此。”秦逍唇角带笑,暗想可敦道也确实是受大唐文化影响极深,算是锡勒人中的异类。
    他透过木栅栏向里面望过去,发现里面虽然毡帐连绵,但布局却是错落有致,看似混杂,但却还是有章法可循。
    但奇怪的是,营地里也是一片死寂,这处营地少说也能住下数千之众,却偏偏没有什么声音,显得异常诡异。
    第1602章 事不寻常
    好一阵子过后,才见拓野摩出现,向莽咄道:“大单于还在忙,今天不能见你。你们先休息一晚,大单于的意思,明天会抽空接见你。”向身边一人吩咐道:“你带他们去住处,好好招待。”
    那人横臂于胸,拓野摩也不废话,再次离开。
    “莽咄俟斤,你们跟我来。”那人招呼一声,领着使团一行人从入口进去,带着众人往南边走,片刻之后,才在一块营地停下,道:“这是待客的毡帐,你们可以先住在这里,过一阵子会有人送来晚餐。”
    秦逍心里倒是觉得奇怪,暗想大单于既然同意接见,而且让使团进了王庭,按道理来说,也该派专人接待,毕竟两部是盟友,步六达这边不应该怠慢贺骨使者。
    现在只是派一人领来住处,而且此人看上去身份似乎也很一般,也谈不上热情,甚至有些淡漠,着实让人奇怪。
    使团十几人分住在几顶毡帐之内。
    秦逍的身份,按理来说完全可以独自住在一只毡帐内,但他掩饰自己的身份,莽咄又不好让向日户和手下其他人混住在一起,也就干脆以贴身护卫的名义,让秦逍跟自己住在一顶毡帐之内。
    这样的理由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两人住的毡帐其实不小,塞十几个人都不成问题,但里面的陈设却是很简陋,秦逍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俟斤,你以前出使步六达,他们也是如此招待?”
    “不是。”莽咄也是一脸奇怪,道:“这是汗庭外围,算不得待客之处,只有将来人视为极不重要的人,才会安排在这样的地方。以前我出使步六达,住处都在汗帐附近,比这里要华美得多,而且会有人随时听命,需要什么,只要说一声,他们都会立刻提供。”抬手抚须,若有所思道:“出现这种状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步六达不知何故对我贺骨有了敌意,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他们不希望我们靠近汗帐附近。”
    秦逍点头道:“和我想的一样。”
    进入步六达的境内之后,步六达人一直很小心,选择的道路也是避开氏族营地,自然是希望贺骨使团看到的越少越好。
    两人略作收拾,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莽咄答应一声,帐门一响,便见到一名男子笑眯眯进来,横臂道:“莽咄俟斤,真是对不住,委屈你们了。”
    “原来是索谷图大礼官!”莽咄立刻起身回礼笑道:“我们可有许久不曾相见,大礼官一向可好?”
    那大礼官瞥了秦逍一眼,秦逍却早在此人入帐前就已经蒙住了面巾,微躬身站在一旁,尽量让自己显得像是莽咄身边的随侍。
    “说不上有多好。”大礼官叹了口气,回身道:“送进来!”
    很快就从外面进来几个人,端着托盘,放着酒肉瓜果,摆放在桌上之后,便即退下。
    “你们一路辛苦,请用餐。”大礼官索谷图抬手道:“莽咄俟斤不用担心你那些随从,他们都会被妥善安排,我们不会怠慢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他说话间,已经拿起酒壶,在两只仿银酒碗中斟上马奶酒,端起一只酒碗,道:“莽咄俟斤,你一路劳累,我陪你喝一碗,如果有什么怠慢的地方,不要放在心上。”
    对方主动敬酒,莽咄自然不推辞,端碗相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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