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如父心愿早早成婚,他亦会与妻子港湾庇护,但谈别的,那东西早叫他埋了……
    阮义舟见他态度稍冷,也不计较,既首肯点头愿意便好,说着便招来守在外头的李管事。
    李管事进屋看了眼,气氛微妙的父子,谨缩了缩脖子,唯恐烧到自己,小心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将京中尚待字闺秀,家境清白的人家都拟个册子来,务必查的细致些。”
    李管事是个人精,寥寥几句便清楚了阮义舟的打算,他瞥了眼明显不大畅快的世子,喜笑眉开起来,忙应道“欸,好,好,老奴这便去安排,必叫世子与侯爷满意。”
    -
    夜已至半,山间的夜里漆黑一片,除却烛火笼的地方能有微光,往别处看去,皆是伸手不见五指。
    阮瑶清刚沐浴完,正坐在那摇椅上,半曲着身子,让菱星替她绞那一头乌黑湿发,她低着头翻看膝间摆的几本数据,挑选片刻,拿起一本泛黄的书,将其与的摞到了一旁。
    菱星瞥了一眼,她跟着阮瑶清也识些字儿,那书页泛黄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她见阮瑶清看的认真,问道“姑娘,这是莫须先生给的吗?我怎瞧着是些五行八卦之类的。”
    菱星垂眸头都未抬起,“嗯”了一声“我问师父拿的,这有些意思,算看八字就能知人后世,还挺有趣的。”
    她打趣笑了一声“是嘛?那等哪日姑娘写成了。给奴婢也算算,瞧一瞧咱姑娘算的可准成。”
    阮瑶清问她打趣,这才抬起了头,春水的眸子里也是笑意,“啪”的一下合上了书,手掐葱指慢慢算来,而后长“嗯”了一声,老神在在半眯着眸子道“小道算了下,你这丫头往后必大富大贵,嗯,婚姻美满,丈夫体贴,有儿有女,和美得很呢。”
    菱星娇俏道“真是如此?那我倒是看看,姑娘算的可准,要是准了,我不必少不得你的卦金。”
    待说完,主仆二人相视皆笑,嬉笑打闹开来,菱月收拾好床铺,见她二人笑的开怀,有些半怔,她命苦,早前被人伢子卖来卖去,不知换了多少人家,后来学了些武艺,机缘巧合下叫阮言文挑中,接着便被送到了阮瑶清这里。
    在此之前,她从未见到过主子似他们二人一般。
    不免有些艳羡,正看着,便见菱星转眸看见了她。只见她小跑到她身侧,拉着她道“快来,快来,姑娘如今可是个神算子,来来来,你来看她算的可准成。”
    阮瑶清将快干的头发散开在那藤椅上,灯下美人,衣裳半披,面若芙蓉,面上恰着笑意,叫人看着迷眼。
    她笑着看菱月,上下打量了一番“嗯,我来算算,你这丫头前半生命苦,但所幸遇着贵人了,你这贵人就是你家小姐我呢。”
    菱月抿唇直笑,菱星则娇气的论说真假,一时间嬉笑声隔着院落传出,在这久未住过人的小院里传出几丝烟火气儿。
    打闹着时间过的飞快,直闹到深夜,外头繁星满天,月掖深深,清风斋才渐熄了烛火。
    观内的时间过的极快,阮瑶清这些时日过的极其自在,她白日里要么跟着莫须去山间钓鱼采茶,好么就是跟着亦生去习道参拜,亦或是无事在那摇篮上虚晃着过上整个下午,睡个懒觉,一眨眼,竟是半个月过去。
    这厢她正自在快活,徐元白却是等的近乎望眼欲穿。
    他如何能想到,一个娇娇的姑娘家,能在个破观里呆上十几日,这便也就罢了,他眼见着来信,道她与亦生那秃驴相处尚恰,这叫他更如鲠在喉。
    他本是要不管不顾上山偶遇的,奈何皇后身弱,那日起后便一病不起,头疼之症多日不解,他需得侍候在侧,是故一步都离不的。
    人,明明就在那处,他却是相见却见不到。
    这日一早,退了朝他便叫住急往外赶的阮言文“清宴,这刚下朝,你这着急去哪?”
    阮言文顿住,应了一声才道“去趟三危观接人。”
    徐元白闻言心咯噔一下,眼尾几不可为上扬,这是要去接人了?
    他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去那做和?有何急事?”
    他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家妹前些日子身有抱恙上观内修养,这些日子见好,父亲有些想她,是故让我将她接回。”
    实则是阮义舟今日刚接了皇帝的令,要南下去处理近岸草寇流民的问题,五日后便要出发,阮义舟这一去又是多日不归,阮言文想着让阮瑶清回来陪陪父亲才是,下了朝未通知阮义舟便要上山接人。
    这是头回,徐元白在阮言文口中听到他聊起她。
    他似讶异道“你原还有个妹妹?倒是瞒多严实,竟从未听你说起过。”
    阮言文抬眸看他,见他面似惊讶,诧异十分,一时间倒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阮言文低头笑道“哪里有瞒过殿下,她方才来京,是清宴还未来得及说才是。”
    他看了眼天色,不欲再多言,正遇环抱双手告辞,却忽而见徐元白道“那倒是巧了,母后多日未愈,孤今日原就准备去观里祈问。”
    这话未免说的突然,一时间让阮言文未反应过来“殿下也去?”
    徐元白眸中带笑点头“自然。”顺势便让身边利一下去安排。
    利一听他安排,倒也不敢再提,明明早前殿下便定了要去刑部调查陈侍郎贪污腐化的事儿,只得点头应是,下去安排了。
    话落,徐元白撩起衣袍便走在了前头,见阮言文未赶上来,回头催促道“还不快些,上山来回,再耽搁下来,怕是下山时该天黑了。”
    见他催促,阮言文目光复杂看了他一眼,才缓缓踏步跟上。
    徐元白眼见着跟上来的阮言文,嘴角那笑意又勾了三分,不过片刻又叫他隐去。
    今日也确是巧了,她既不下山。那他便请去接她又如何,他若当真就这么白等下去,怕是能等到黄花菜凉,也是方才阮言文提了那一下,叫他寻到了机会,当下便胡诌了个借口,要与他一同上山。
    两人相携刚上了马车,利一正准备上马驾车,忽而瞥见坤宁宫方姑匆匆而来。
    只见方姑苍茫赶来,敲了敲车壁道“太,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要您去趟坤宁宫……”
    第13章 下山
    方姑年已四十,一路小跑过来,显然有些吃不消,因故着礼仪只得吭哧吭哧的喘气,昀了口气儿才算缓了过来。
    徐元白闻言掀帘,看向正喘着的方姑,心头一紧“母后怎么了?”
    他还是头回见这坤宁宫的掌事姑姑这般失仪,不免想的多些。
    方姑见他焦急,知该是想差了,正准备宽慰他皇后无碍,却见帘子里头静坐在最里头的男人。
    那男人掩在车内,车外的微光透过车帘拂到他面上,衬的玉骨潇洒,风流倜傥。
    想起皇后交代的意思,方姑心下一横道“娘娘头疼发作不止,让奴婢来寻太子殿下,殿下,快去吧。”
    徐元白心沉了一沉,回头对他道“今日不巧,孤便不去了。”
    话落便一跃而下,看着利一道“你送阮世子一趟。”顿了一下又道“务必护好周全。”
    利一哪里能不知道他的意思,这护好周全是对着“那位”说的,忙点头应是。
    可这话落在旁人耳里又是别的意思,阮言文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却是默不作声。
    方姑则是顿了一顿,眼神又往车内瞟一眼,眼睛闪了一闪,几不可微的叹了口气。
    徐元白话落,便头也不回脚步不停的朝坤宁宫的方向去,方姑又瞥了眼那紧闭的车厢忙抬步跟上。
    利一握紧缰绳“阮世子,您坐稳了,咱们这便出发。”
    车厢里只淡淡传来“嗯”的一声。
    利一扬起马鞭朝宫外赶去。
    “太子殿下,一贯如此吗?这么体贴下臣……”
    他倒是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突如其来的关怀了。
    车内冷不防传来阮言文这一声,让利一一惊,脊背僵的笔直,嗓间干涩道“自然,不过殿下看世子格外投缘些。”
    阮言文闻言掀开了窗帘往外头看去,不轻不重道“原是如此。”
    倒也不是他多想,他十四五岁便跟着父亲离家,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在攀往权贵的路上,不晓得吃了多少亏,自那以后,他待何事皆先观摩待望,总是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譬如太子殿下。
    他总觉得他是有事要谋算的,只目下却想不到是为了什么。
    利一只得干涩的又应付了两句,心里却是叫苦连天,这事儿合该禄二那滑头的来做才是,自己这笨嘴拙舌的,就怕露了马脚,让人发现太子殿下在觊觎自家小妹,到时候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一路上他便这么吊着心眼,待马车稳稳停在了长临山下,才堪堪放下。
    “世子这便去吧,小的在这侯着。”
    -
    长临山三危观上
    阮言文到时已是未时,今日非香客来往祈拜的日子,是故山路行来,倒也算快。
    刚到观前,久等的五恣忙迎了上来。
    “世子,姑娘已在清风斋等着了。”
    阮言文嗯了一声,脚步不停往里头去,拇指搓着手上那扳指,淡淡敛眉问他“近些日子,小妹怎么样?可有什么事情?”
    自阮瑶清上山后,他便将身侧两个心腹留在她身侧护着,近些时日,他刚入大理寺为官,诸事繁杂推脱不开,近半个月他只来了两三回,只得从五恣的信里头知道些她近况。
    五恣身型一顿,心头盘算姑娘似拜了莫须为师这事儿,是好是坏,今日晨时的事儿,信件虽传到山下去了,但想必世子还未这风尘仆仆来,定是还没瞧见。
    他眉目一凌,语气沉了三分“怎么回事?”
    “姑娘今日晨时……”
    “大哥!”
    话还未说完,便叫远处一声娇俏声音打断,阮言文闻声寻去,便见不远处少女身着青色粗布道袍缓缓而至,道袍宽大,将她衬的娇小无比,头发绾起个玉冠,面施淡妆,似个小仙童般,眼瞧着她便翩然到他身侧。
    “大哥怎才来?午膳可用了?”说着环着他臂膀将他往清风斋引。
    阮言文上下又看了看她,有些迟疑“你这一身是?”
    “嗯,好不好看?”说着她松开了抱着的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
    她扬起一张天真笑颜解释道“整日在观里,若是金钗璎珞锦绣罗衫出入真人神仙面前,实不大合适,婳婳便朝师父借了几身道袍穿穿,这一身洁衣,行走做事很是方便呢。”
    这番解释,阮言文很是受用,果见他点了点头。
    说着她便将阮言文往清风斋引“小妹知道你这一路风尘仆仆来,定是还未用膳,先去我屋里吧,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些食膳,待用完膳咱再下山家去。”
    她边说着,再阮言文看不见的地方边朝着一旁的五恣使了使眼色,让他勿要多言生事儿。
    五恣领悟,面上有些犹豫,思索再三到底是乖乖的垂下了头。
    反正那书信他早上已传到了府中,虽现在未瞧见,但下山后世子总该是能看见的,再者,他不说,菱月那丫头也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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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用了膳,阮瑶清一行人便去找莫须辞了行。
    莫须眉眼带笑的送他们到了观前,看阮言文浑身透着疏离之意,也不甚在意。
    他那双似参透万物的黑眸,仔细看了眼阮言文,而后便见他朝阮言文曲身一福“世子慢行,和尚我见你煞气行身,该是杀戮过多,与你一物挡挡,望世子安福。”
    是个镂空的玉壶环佩,通体沁白,一眼看去便是价格不菲。
    阮言文向来不信这些,让阮瑶清来此已算是勉强,但瞥了眼面色有的紧张的小妹,撇了撇嘴客套了一句“多谢。”便让五恣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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