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大,人口却不像开封府多,城中有大量闲地。不但有高官富商的园林池阁,还有许多菜户种菜。甚至偏僻的地方,还有稻田桑林。现在废弃,城中更是与乡村没有分别。
    前世的时候,不知什么人发明了个说法,说中国三千年历史没有改名的惟一城市是邯郸。王宵猎觉得非常奇怪。中国历史悠久,没有改名的城市太多了,怎么就一个邯郸呢?比如长安,长安县一直在,不过京兆府不只有长安县,还有万年县。比如开封府,不只有开封县,还有祥符县。比如河南府,不只有洛阳县,还有河南县。在中国历史上,县的区划是比较稳定的,县上面的两级则变动较多。像长安、洛阳这样的地方很多,都是几千年没有改过名字。
    此时的河南府,城区辖洛阳、河南两个县。是宋朝西京,洛阳郡。洛阳是旧称,而且是郡名,所以时人常称洛阳。与此相似的还有邓州,下辖南阳县,但因为是南阳郡,有时也称邓州为南阳。
    金兵南下,主攻的就是东西两京。多次历经战火,此时的洛阳城早已残破。而且百姓逃亡,作为军事基地的作用已经不大。只要中原没有建立比较稳固的统治,洛阳与开封一样,几乎是空城。
    翟兴说起进洛阳城的情景,不住摇头。现在景象对比繁盛之时,几乎天上地下。
    王宵猎道:“没有其他地方支撑,洛阳和开封都是四战之地。金军南下,加上盗匪作乱,早已经都成了空城。朝廷没有对抗金军的实力,这两个地方就是死地。不如把这一带的百姓迁走,等能够战胜金军的时候,再迁回来。没了百姓,金军就没了粮草,其实不是坏事。”
    翟兴道:“这些日子一直听说观察在南迁百姓。我进入陕州,便见路上百姓络绎不绝。观察,中原是富庶之地,弃之不要,值得商榷。”
    正在这时,士卒来报,张浚的使节刘子羽到了。
    迎了刘子羽入城,众人坐定。刘子羽道:“此次陕州之战虽然艰难,幸有王宵猎跋涉八百里,从邓州来援。枢密承制升其官,落遥郡,为和州防御史。另有金帛赏赐,奖其忠心国事!”
    翟兴和李彦仙一起为王宵猎祝贺。王宵猎原为遥郡刺史,落遥郡,就是前面的郎、大夫去了,成为真正的防御史。宋朝武官升迁较慢,官阶太多,其中最占便宜的就是落遥郡。遥郡虽然带着防御史和观察使等头衔,其实官阶很低。如李彦仙,此时为右武大夫、宁州观察使,人人称其为李观察,名实相符。王宵猎的观察,只是人们对其的尊称而已。但叙官时,李彦仙真正的官阶是右武大夫,为正六品,刚刚进入要官行列。如果落遥郡,就是去前面的右武大夫,叙官时为观察使,成为贵官,真正的高阶武官了。
    武将落遥郡,一般是在原遥郡官的基础上升或不升,基本不会降。相当于连升许多阶。
    张浚出镇川陕,权力很大。一般的政事,可以直接决定,即是承制。王宵猎这种级别的官员,张浚不必禀报朝廷,直接就定了,事后再让朝廷追认即可。
    庆贺罢了。刘子羽道:“现在金军盘踞在龙门一带,并不敢进逼绛州。河东空虚,太原的完颜银术可也抽不兵来支援。此正是我军进攻的大好时机!枢密有意集结陕西大军,渡黄河击河东路!乘虚攻太原府,就是攻下云中也未足奇!”
    听了这话,王宵猎、李彦仙和翟兴都吃了一惊。几个人正在商量撤退,张浚却要进攻,这个决定也太突然了。而且王宵猎的兵力不多,即使加上李彦仙和翟兴,也不足以与金军相抗。
    沉默一会,李彦仙道:“参议,陕州一战,我军受损颇多,现在实在是无力再战。王防御兵马两万余人,粮草全从邓州运来,现在就无法支撑。若是再战,只怕也力有不逮。”
    第218章 矛盾重重
    刘子羽看了看众人,沉声道:“此战一启,必惊动天下,枢密不是莽动的人。我此番来,就是与你们商量,看是否可行。若是可行,什么时候开战合适。要调动兵马,不是小事。”
    翟兴道:“陕州一战,金人军调动西路近半兵马,我与李观察两人就无法应付。若不是王防御从邓州赶来,陕州必破。王防御的兵马全靠邓州供应,距离过远——”
    “你和李观察不能为邓州兵提供粮饷?”刘子羽看着翟兴,目光炯炯。
    翟兴苦笑:“参议,我的粮草供应属下都很困难,哪里能够再供应邓州大军?陕州不必说了,这一战打得如此艰难,周围州县被金军抢遍,更没有余粮。”
    刘子羽点了点头,看着王宵猎道:“王防御,你觉得如何?”
    王宵猎略想了一想,道:“参议,我说话较直,得罪的地方莫怪。陕州一战,打得太过艰难。现在算是解围,打残了折可求的府州兵,完颜娄宿的兵马却损失不多。我算了一下,现在龙门的娄宿直属兵马还有六千余人,加上萧好胡的契丹兵一万三千余人,共约两万兵马。我带到的陕州的军队,一共约是两万五千人,优势并不大。若是娄宿做困兽之斗,全军来攻,胜负还不好说。若是枢密要发起大战,我只怕帮不上大忙。而且从邓州运粮到这里,路程太过遥远。就说现在,我两万余大军,加上俘虏的数万签军,吃饮就很成问题。只能乘着春耕开始之前,把签军尽快迁往邓州去。若是晚了,只怕粮食不够。”
    刘子羽一摆手:“何必要考虑签军!他们都是为金军效力的人,饿死也不足奇!”
    王宵猎道:“签军是被金军逼迫入军,受尽欺压,怎么可以不管他们呢?今日不管,只怕会凉了百姓的心,以后更不好办。现在黄河沿线山河破碎,百姓生活困苦,朝廷要为这些百姓想办法啊。”
    刘子羽看着王宵猎,过了好一会,才道:“不错,黄河沿线受苦太多,百姓流离。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军要前出与金军作战,就必须从后方运粮。道路遥远,用人力太多!”
    王宵猎道:“这些日子我与李观察商议,要把陕州一带的百姓全部南迁,观察有许多疑虑。今日参议在此,我便把话说明白一些,供大家斟酌。自靖康之难,金人的兵锋西至秦岭,南达长江。今年更是越过长江南下,大片国土遭金兵涂炭。要想跟金军作战,必须有牢固的根基,可以提供钱粮。现在能为国之根本的,除了东南,惟有中部的荆襄,西部的川蜀。要想在这些地方扎牢根基,必须要防金军入侵。我的想法,是以荆襄和关中为根本,在外面建立起防御金人的防线。候三五年后,重新编起大军,与金军决战于中原。外部的防线,是黄河为最外围,尽量把百姓都迁到南方去。如果金军南下,必须要从后方运粮草来。金军的后方无非是河东路。河东路山地众多,到处是义军,金军要从那里征粮征人并不容易。哪怕是金军过了黄河,除了陕州这一条路,其余地区都是山区。只要妥善布置,朝廷用较少的兵力牵制金人并不是难事。如此三五年后,荆襄和关中可以恢复,朝廷就有了与金人作战的底气。”
    “把黄河沿线的百姓南迁?”刘子羽沉吟许久。
    由于受金军侵略太厉害,这些地方的百姓此时也在南迁。只是没有朝廷组织,南迁的路上,处处都是人民的尸骨。但如果由官方组织南迁,无异于示弱,张浚又怎么同意?
    未到川陕的时候,许多将领和官员都劝张浚不要急于求成,而要先休养生息。等到力量恢复,再与金军开战。张浚都是同意的。但一到陕西,张浚的意思便就显露出来。嘴上说着不急于进攻,却处处催促属下,急着与金军开战。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看出来,安心等待不是张浚的风格。
    想到这里,刘子羽无奈地摇了摇头。张浚想发动攻势,手下的许多将领都不支持。特别是手下大将王庶,最近闹得很不愉快。刘子羽本来也是主张保守,只是最近陕州之战太顺利,便同意了张浚。
    想了许久,刘子羽道:“先不说久远的事,只说眼前。若是枢密调集陕西大军东进,王防御能否参战?若是参战,最好是在哪里?”
    王宵猎道:“现在我的军粮已经非常紧张,其余地方也没有余粮。若是开战,我只能保证守住绛州两三个月。绛州正当北上要道,我不走,娄宿也不敢撤。枢密若出兵,刚好把娄宿围困住。”
    刘子羽又对翟兴道:“不知翟观察能否北上?若能取泽州、隆德府,则其余金军被牵制,就无人能支援娄宿了。到时陕西大军齐出,围歼娄宿何能?”
    翟兴有些为难。想了又想道:“参议,我能参战的兵马不过一万余人。北上过河,着实困难。金军虽然在大河之南的兵力不多,我还是要防着他们偷我后路。”
    刘子羽道:“此时张玘带三千兵在前线,董先还有近万人之众。你与他合兵北上,渡河取泽州并不是什么难事。此时泽州没有大军,只要你兵马到那里,并不难下。”
    听了这话,翟兴看了看李彦仙,摇了摇头。道:“不瞒参议,董先虽在我名下,不过一直都是单独行事。他的兵马只怕我调动为了。”
    见刘子羽看向自己,李彦仙道:“董观察驻兵于永宁附近,与我相隔崤山,距离颇近。这一两年来发生不少矛盾。此次陕州城被围,直到王防御派兵来,董先才派张玘参战。”
    刘子羽心中明白,听这两人的意思,董先跟大家的关系并不好。永宁已经是山区,董先一两万大军驻在那里,日子过得非常不宽裕。不过向南是翟兴,向北是李彦仙,没有发展空间。若是向西,刚好是虢州和卢氏县,都是李彦仙的属下驻守。夹在这些势力中间,董先又不是甘居人下的人,不知道发生了多少矛盾。张均到了永宁附近,董先派张玘相助,很大程度是上次见面的时候对王宵猎印象不错。
    王宵猎到来,张玘带兵援陕州,积极追击折可求,一是为立战功,还有要向外扩展地盘的意思。这一点对王宵猎的影响不大,翟兴和李彦仙就不同了。
    了解这些,刘子羽只觉得头大。这些军头占地盘养大军,独立性太强。既有共同抗金一面,又有争夺地盘的矛盾。用他们做主力,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此时张浚手下大将,曲端贪图名利,又刚愎自用,不太好调遣。王庶与张浚意见相左,张浚已经不太想用。这次看中了能打的王宵猎,谁知也是有自己主意的人。至于其他将领,虽然听话,但能不能打仗还没有事实检验。这种情况,想发动攻势,实在是难。
    想了许久,刘子羽道:“想集中大军,非一朝一夕之事。此次我来,是听你们的意见,看有什么困难。这样吧,这几个月你们各自准备。等到陕西大军集结,不要误事。”
    第219章 夜谈
    陕州后衙,王宵猎和李彦仙、翟兴围着一个火炉,喝酒吃肉。陕州这一带,多是山区,非常适合养羊。虽然经过了金军劫掠,山中的羊还是有。三个人煮了半只羊,就着炉火,喝酒闲聊。
    李彦仙道:“今次金虏攻陕州,以前的历次都不能比。来的兵多,而且决心特别大。若不是王防御带兵来援,金军必下陕州不可。据此看来,今年金军很可能主攻陕西。”
    王宵猎道:“要看金军在东南顺利不顺利。若回师时,被我大军截断归路,东南的天气能把金人活活热死!不要看现在金军攻得猛,要看他们回时如何。”
    翟兴道:“去年金军集中兵力,东路下两浙,中路攻江西,着实让人心惊胆战。不过,金军的兵势已经到头,本朝的兵马却在聚集,最后的事情实在不好说。”
    李彦仙叹了口气:“此次攻陕州,真正的女真人不足万人。其余都是渤海、契丹兵,还有折可求的府州兵。战事拖下去,金军的仆从军只怕更多,着实可虑。”
    王宵猎点了点头:“观察说的是。”
    这就是连战连胜带来的红利。随着不断胜利,占的地盘越来越多,仆从军队也越来越多。而且金军的占领区有多个民族,可以通过不同的政策,对其分裂瓦解。比如辽也是被金所灭,但是契丹人因为宋朝背盟而恨宋人,便成了南侵的重要力量。
    肉煮得不好,有膻味,开始时王宵猎有些别扭。倒是李彦仙和翟兴不以为意,吃得香甜。
    酒过三巡,三人慢慢有了酒意,说话便就少了顾忌。
    翟兴道:“自前年一别,防御率三千兵到汝州,不想今日就能千里驰援陕州。特别是一战击败金军名将娄宿,连占数城,实在让人惊叹!有这等本事,将来必成大器!”
    李彦仙连连点头:“我在陕州两年有余,不过有兵万余。本来以为可独当一面,娄宿来攻,才知道不值一提!王防御八里外来援,却如砍瓜切菜一般,杀得金军一路溃逃!真少年英雄也!”
    王宵猎听了就笑:“两位观察,战场上打仗,比得就是谁家兵强马壮。娄宿攻陕州近两月,折可求一军消耗实力过半。我来得突然,一战就击溃了折可求一军,有什么奇怪?没了折可求掩护其侧翼,娄宿就只能逃了。仗打了许多,其实就击溃折可求一军,其余损失不大。现在金军躲着我,不是怕我,而是知道不能一战胜我,反会被拖住。一旦拖住,金军就陷入我数军包围之中。此战胜了,但不能过于夸大。”
    翟兴道:“此等胜利,自金虏南侵以来,有几场?”
    王宵猎沉默一会,道:“击败娄宿,今年西路可算是胜了。而东路金军深入过远,兵力又不多,如果有将领邀其后路,可能还有大胜。”
    “大胜?”李彦仙和翟兴对视一眼,不由大笑。陕州一胜,足以提振士气。若是东南再胜,岂不是就能打掉金军的气焰?朝廷中兴,就有望了。
    王宵猎知道,此次兀术北返不会顺利。韩世忠黄开荡一战,虽然没有尽歼金军,却给兀术造成了空前的危机。正是黄天荡一战后,金军不敢再轻易渡江,战场转移到了陕西。
    从金军南侵以来,今年是金军兵锋最盛的一年,也是表现出力竭的一年。只是宋朝一直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基本军事力量,加上后来陕西的失败,还是拿金朝无可奈何。
    饮了两杯酒,李彦仙道:“防御,你意欲何为,可否说给我们两人听一听?现在黄河一线,只有我们三家兵马尚多,需相互提携。前些日子你讲的,我总觉得不靠谱。”
    王宵猎吃了一块羊肉,慢慢咀嚼。想了好一会才道:“观察为何觉得不靠谱?”
    李彦仙道:“今年金军过江,中路一万金人,穿州过县,横扫千里。遇到的朝廷军队有多少?哪个能与金人相敌?真正打起来,金军威猛如此。你意欲以襄阳、邓州为自己根基,与金军相抗,岂不是痴人说梦?我辈当尽力积粮草,蓄精兵,紧守要地,以待天时。防御的办法,总觉得不切实际。”
    王宵猎道:“观察,金人有多少军队?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李彦仙道:“打到现在,看起来金人出动三十万大军不是难事。”
    王宵猎道:“其中有多少女真人?多少契丹人?多少渤烸人?多少汉儿军?”
    李彦仙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哪个能够说得明白?”
    王宵猎道:“说不明白怎么能行呢?说到底,我们是与女真人作战。如果占了上风,那些契丹、渤海、汉儿,各族的仆从军,哪个还会听金人使唤!依我看,真正的女真人以二十万军已经不易。很可能女真人的军队只有十余万。如果本朝有一二十万可战之兵,金人就不敢轻易南下。如果有三十万大军,就可以与金人攻守相当。有四五十万大军,就可以北上恢复中原!我在襄阳、邓州希望能够练出来可堪一战的军队,最少二三十万人。如此,天下有望!”
    “二三十万人?”听了王宵猎的话,翟兴被惊得张大嘴巴,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李彦仙道:“数州之地,想养二三十万大军,防御想得太多了!”
    “事在人为!”王宵猎斩钉截铁。“想要养军,就必须有钱。想有钱,就要恢复地方,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所以在数州之北,要设足够的游击区。有根基之地支撑,金军想过游击区也难。我说把黄河一线的百姓南迁,便就是这个意思。两位不要过多猜想,我就是这样想的,也准备这样做。关中可以把蜀地做根基,襄阳可以把荆湖北路做根基。只要能够防住金军,一切就都有可能!”
    此时赵构被兀术追得东逃西窜。最后要上船躲到海里,除了几个官员之外,朝廷的官员被安排自寻生路,在两浙东躲西藏。说实话,朝廷的威望,被挥霍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徽宗只有赵构一个儿子没有被金军抓走,不知道多少人要换皇帝了。
    如果再过几年,王宵猎可能要注意言行,说话不敢太直。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了。不管说什么,别人不会觉得奇怪,也没有什么后患。
    听了王宵猎的话,李彦仙和翟兴都心里思索。李彦仙有些心动,想知道王宵猎凭什么这么说。翟兴则不以为然,认为王宵猎完全是在说大话。翟家军的根基是家族,与其他军队不同。
    书房里,刘子羽独坐灯下,查看这段时间陕州的作战过程。越看,越觉得自己还是小视了王宵猎。
    从邵云到邓州求救,王宵猎很快决定。到后边数次派兵进城,送粮又送人。若不是如此,李彦仙很难坚持到王宵猎到来。到陕州之后,王宵猎当机立断,以主力进攻折可求,一战击溃金军。
    这些步骤首尾相连,几乎一气呵成。其中少了哪一步,陕州都可能救不下来。击溃金军之后,王宵猎并没有穷追。主要盯住折可求,把他的军队几乎消灭。娄宿到河中府后,便就任其自去。
    轻轻敲着桌子,刘子羽轻声道:“这一带的三支大军,倒是邓州最强,真是出人意外!先前人人敬重李彦仙,认为是不世出名将。现在看来,倒未必如此。”
    张浚要迅速集结军队进攻的想法,除了身边的几个幕僚之外,其他人并不支持。刘子羽心里,也觉得担心。现在听了王宵猎、李彦仙和翟兴的想法,更加动摇。
    如果真如王宵猎所说,今年金军把东路的军队调到西路,宋军想防守都难,何谈进攻?这个时候不如早做准备,先防住金人的攻势再说。
    第220章 送你一朵小红花
    二月的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冰已经化了,风不再寒冷,小树开始发芽,山上开满了野花。
    葛二郎一个人躺在地上,看着天上大大的太阳。不远处几个孩子一起玩耍,不知谁家的鸡在笼子里叫得欢。太阳暖洋洋的,让人想睡上一觉。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钟鸣,清脆悦耳。葛二郎一骨碌爬起来,知道要开饭了。刚要走,却见身旁一株小红花,不知道什么名字,开得正艳。
    葛二郎弯下腰,把小红花摘在手里,看了一看。蹦蹦跳跳,向山坡下的人群走去。
    人群边缘的大树下面,支了两口大锅。锅旁肖三直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酒葫芦,美美地喝了一口。塞好葫芦,带着笑看着人群聚过来。
    葛二郎跑到肖三身边,指着他怀里道:“三阿爹,你刚才喝得什么?若是好喝,给我也喝一口。”
    肖三笑道:“这里面是白酒,你小孩子可喝不得!过几年长大了才能喝。”
    “白酒?”葛二郎歪着头,有些不屑。“小孩子怎么就不能喝酒?告诉你,我活到现在,不知道喝了多少次!一众同伴里,我的酒量最大!”
    肖三道:“这是白酒,与平常的酒怎么一样?此酒别的地方没有,到邓州你就知道了。”
    葛二郎可没有听说过什么白酒,只当是肖三小气,不给自己喝。一转头,看旁边的大锅里满满一锅菜,里面有萝卜、青菜、豆腐之类,杂七杂八。最吸引人的,是里面竟然还有肉。
    “哎呀,今日有肉吃吗?我可是不记得日子!”葛二郎摸摸头,不由喜笑颜开。按照规矩,这些南迁的行人每隔五日有一顿肉。葛二郎记得上次吃肉还在陕州附近,只是不记得是几天以前了。
    上前闻了闻锅里,葛二郎一扬头,口中道:“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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