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终南每散淡一分,屈夜梁的眉间的愁色便更深一分。
    良久,屈夜梁终于转过头来,眼中浸染了复杂的神色,迟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般有耐心的人。”李终南笑而不语,只听屈夜梁又道:“你手使不上力?”
    不待李终南应声,屈夜梁右手擒了他的腕子,左手伸出两指去探李终南的经脉:“你这怎么回事?”
    李终南不答,欲挣脱屈夜梁的束缚,却被其牢牢控住。见李终南丝毫不配合,屈夜梁眼中倏尔生起一阵暴戾阴气:“谁干的?”
    “拜何人所赐,你不是也知道的么?”李终南淡笑一声别过脸去,似不愿与屈夜梁离得这般近。屈夜梁一愣,松开了李终南的手腕,口中喃喃道:“我以为不是这般严重的,后来,我听说很快就能好的……”
    屈夜梁垂眸,叹息几声,拿过李终南手中的袋子,替他剥了起来。
    李终南深知那人误会,却也不解释,难得见他有丧气之势,索性坦然受之,毫不客气一口接一口吃着屈夜梁剥给他的菱角。
    “终南。”屈夜梁唤了一声,“方才我还未出手之时,你就在楼外了,为何不进。”
    “屈公子。”李终南瞟了屈夜梁一眼,“你还是称我为八少爷罢,若是旁人听了去,指不定留下甚么话柄。”
    屈夜梁又叹了口气:“八少爷为何要回来。”
    “我回来?我买完菱角自然要回来,我若放你一个人在那,六哥势必要拿我问罪。”
    “你明知道我指的并非此事。”屈夜梁踌躇一阵,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你要对李府做甚么?”
    “屈公子这句话问得好生奇怪,我一介病秧子能做甚么。”
    “你要甚么?钱财?地位?你若离了李府我甚么都能给你。”
    “屈公子大方得紧。”李终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却在即刻间又收了笑脸,“若我要你的命呢?”
    “给你也罢,若你答应我离开。”屈夜梁目光下逡,“十年了,你还是不能原谅他么?”
    李终南停下脚步,定定望向屈夜梁:“你说原谅何人?”
    “我不管你憎恶何人。”屈夜梁微微扬眉,“你若对六少爷不利,我必将亲手刃你。”
    李终南耸耸肩,恬不为意,慢悠悠道:“身为李府八少爷,我自然不会离府,不过你若是要皋牢*我也并非不行。”
    “你要我做甚么?”
    李终南一瞥屈夜梁:“寻个仵作给玉英验尸,我想知道她具体是几时死的。”
    屈夜梁一愣,没想到李终南竟是如此要求,沉吟片刻:“自然可以,只不过不可牵扯到他。”
    “我理会得。”
    屈夜梁又道:“我今日就会寻来。不过你还未答我方才一问,你可是知那几个黑衣人在酒楼里。”
    李终南丢了一个菱角在嘴里,吃得津津有味:“非也,我又非能掐会算的江湖术士,如何知道?”
    “那你为何不进?”
    “说来你也未必信。”李终南嗔怪似的睨了一眼屈夜梁,“在你尚未出手时,我在门外感受到一阵杀气,但还未判断来自何人,那杀气便散了。”
    “此话当真?那几个死士如此厉害?”屈夜梁一阵诧异,偏过头来凝视着李终南:“还是说皇甫公子在外游历几年竟到了这种造诣?”
    “不是他们。”耳边嘈杂的人群声惘然若失,李终南瞳孔剧缩,轻咬下唇,似乎在回想方才那一瞬侵肤入骨的凛凛杀意。屈夜梁没想到李终南会有这样一说,亦是锁紧了眉头,不再言语。
    二人便这样一路闷着声回了李府,屈夜梁亲自去后厨煎药,而李终南去了趟昨日着火的文山楼。也不知怎么的昨日火势及其之旺,即便挨着湖,也燃了整整一夜,还里里外外将文山楼烧了个干净。空气里燃烧后的气味,还是让李终南颇感不适。
    情秾湖的一角被建造李府的匠人修成了细弯水流,死水成了活水,折入山石亭榭座下,蜿蜿蜒蜒绕尽了整个李府。湖面波光粼粼,引得李终南无限遐思——
    放火烧楼,此招虽蠢,却甚是厉害。
    混淆视听,掩人耳目,声东击西还是故意为之?
    “蒙哥儿。”正当李终南心事正浓,忽而身后传来细不可闻的一声。
    “不是说过,白天你我不要碰面。”李终南并未转身,依旧盯着化为灰烬的残败楼宇,“那个名字也不要再叫。”
    “呀,此处就你我两人,怕甚,何况这全府上下都围着你六哥团团转,哪里顾得上我?”
    “府中人多眼杂,你还是小心点罢。”李终南轻咳一声,“昨晚那位姑娘可是送回乐坊了。”
    “蒙哥儿。”楼北吟笑嘻嘻凑到李终南面前,“自然是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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