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煋:“没受伤, 我刚才被浪花冲走了, 上了一艘游艇, 还有海警在这里, 暂时没事。”
    竹响也心急, “那你还能回来不,外面这么乱, 不知道等会儿事务长他们要不要来查宿舍, 万一发现你不在, 那可就麻烦了。”
    连煋浑身湿漉漉坐在甲板上,一手拿着对讲机, 一手虚掩着嘴和竹响讲话,“我尽快回去,如果真查宿舍了,你先回去和尤舒帮我打掩护。我这边情况有点麻烦,好像遇上以前的熟人了,还说我欠他钱。”
    竹响:“别怕,稳住不要慌,跟他说你现在赚了大钱,让他先送你回来,明天你把钱砸他脸上。”
    “好,我想办法尽快回去。”连煋捂着嘴,眼睛乱瞟,扫视围着她一圈的众人,各个凶神恶煞,也不知道她到底欠了多少钱。
    竹响又道:“你先保护好自己,实在瞒不住了也没事,最坏的结果就是咱俩一起被赶下船呗。你也别太担心,真被赶下船了,我找蛇头带你回旧金山,我在旧金山有房子呢,不至于让你流落街头。”
    凉飕飕的夜里,连煋心里却是暖的,“好,我想办法回去,你别担心我。”
    竹响收好对讲机,先卸下潜水装备,再把吸泥机搬回库房,一路来到尤舒的宿舍。
    因为外面的动乱,灯山号上广播声如洪钟,告诉游客们保持警惕,都在房间里待着,不要出门。同时,安保队的人也出来了,穿着防弹衣分散在外围甲板的各个角落。
    安保队都没有配备有枪械性武器。灯山号是国际邮轮,但船籍国属于中国,国内对枪械管理严格。
    这次因为走远洋航线,只有船长许关锦才合法配有一支手枪,这也是灯山号上唯一的一把枪。这把手枪也不能随便拿出来,每次使用都必须有书面说明,特殊情况下还需要向国内相关部门提前报备才能使用。
    等航程结束回到国内,许关锦管理的手枪也需要上交海事局。
    墨西哥这边的警卫队也过来了,许关锦和邵淮下船交涉,让警卫队的人必须保证灯山号的安全。灯山号上有三千多名游客,近两千名海员,马虎不得。
    许关锦在和警卫队交谈时,邵淮走到一旁给连煋打电话,打了几个,一直显示通话中。他只好找了尤舒的号码,给尤舒拨过去。
    尤舒道:“我和连煋就在宿舍呢,我们都没出去。”
    邵淮:“她在你身边吗,让她接一下电话吧。”
    尤舒把手机拿远了些,看向竹响,竹响指了指卫生间,尤舒这才回邵淮的话,“连煋在上厕所,等会儿她出来了,我让她给您回电话,可以吗。”
    邵淮:“好的,麻烦了。”
    连煋摘下脚蹼,跟着裴敬节回船舱,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骂骂咧咧。从她把手机从防水袋拿出来后,铃声就没停过,邵淮、乔纪年、商曜、连烬不停给她打电话。
    她这会儿心惊胆战的,也不知道到底欠了裴敬节多少钱,更不知道外面局势如何,这几个男人不停给她打电话,她都烦死了。
    刚应付完乔纪年和商曜,耐心所剩无几,接到连烬的第二个电话,劈头盖脸就骂,“问问问,问个什么啊,我能有什么事啊,就知道烦我。”
    连烬愣了下,以前连煋也老这样凶他,每次他给她打电话,她就骂他烦。
    “给你打电话一直不接,我担心。”他低声道。
    连煋:“我没事,就在宿舍呢,管好你自己就行。”
    连煋挂断电话,看向裴敬节,“对了,你刚才骂我干什么呢?”
    裴敬节拿了条毛巾给她,“我没骂你。”
    连煋扯过毛巾擦脸上的水,“你的手下骂我可难听了。我欠了你多少钱,你直说就行,把欠条拿出来,我肯定会还钱的。但你要先送我回灯山号去,我的钱都在船上呢。”
    裴敬节又倒了杯温水给她,“你不是说在船上当海员吗,大晚上的下水干嘛?”
    “我当然是有事情,水手长让我下来检查螺旋桨呢,刚一下来,到处都是枪声。我被水冲到这边来,看到你们的游艇上有海警,就赶紧求助了。”
    连煋一口气喝完,气势装得很足,“我之前撞坏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也不是欠钱不还的人,你拿出证据,如果我真欠你钱了,肯定会还你的。”
    裴敬节坐到沙发上,把玩着桌上的马克杯,而后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翻了翻,取出一张纸条给她。
    连煋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的的确确是她的字迹:“今借到裴敬节八千万人民币整,三年内还清,立此字据!借款人:连煋,身份证号:xxxxxxxxxxx,202x年5月8日。”
    “八千万......这么多。”连煋小声嘀咕,刚打出来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心虚地咳了一声,“你确定这欠条是我写的吗,钱真的是我借的?万一是我弟弟借的呢,你没记错吧。”
    “不想还?”裴敬节歪头看她。
    连煋没底气地咽口水,“干嘛揣测我,我肯定会还的。我现在手头有点儿紧,你宽限几天,等我回国了,查清楚这账是真是假再说。”
    “好,不着急。”
    连煋把电话号码给了裴敬节,让他回国后联系自己。
    透过防弹玻璃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灯山号,枪声已经杳然远逝,另一艘海警艇也离开了,四周慢慢恢复平静。
    连煋急着下船回去,裴敬节说要送她,被她婉拒,“我还是游回去吧,锻炼身体。”
    裴敬节也没说什么,送她来到外面的甲板。
    连煋重新穿戴好氧气瓶和面罩,又穿上脚蹼,正要跳下水时,忽然想起来关键信息没问,她站在甲板边沿,扭头看裴敬节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对了,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啊,我怎么会欠你这么多钱。”
    裴敬节随意地站着,修长身影在夜幕下丰俊似玉,“前男友。”
    连煋刚要跨出去的脚又收回来,笑了,“那我们复合吧,敬节,其实我没忘,我一直记着你呢,心里一直装着你,我爱你,真的。”
    “不要。”拒绝得干净利落,脸上高傲又端庄。
    连煋吃瘪,耸耸肩道:“我就那么一问,你还真当回事了,笑死了。”她跨过栏杆,迅速跳入水中,像一尾灵活的鱼,朝着灯山号游去。
    她下水前已经给竹响打电话了,让竹响下来接她。
    竹响这会儿在甲板上等着,因为安保队正在上面的甲板巡逻,她也没敢开照明灯,只是用手电筒在船上给连煋引航。
    连煋远远就看到上下摆动的水电光,一口气游了过来,顺着竹响放下的绳梯爬上去。
    竹响将她拉上来,“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中枪了呢。”
    连煋的潜水帽摘了又戴的,头发早渗了水,她摘下帽子,头发上的水珠顺着额头一条条淌下,“我被水冲走了,海警把我拉上一艘小游艇,结果遇到个以前的熟人,好像还欠了他钱。”
    “欠了多少?”竹响递给她毛巾,收回绳梯,又带她往库房走。
    连煋用手比了个“八”。
    竹响不当回事,“八万?多大点事啊,跟我混,带你去淘几次金就能还完。”
    连煋摇头:“比八万还多点。”
    “八十万?”
    连煋还是摇头:“八千万。”
    竹响脚下踉跄,“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先别还,说不定是看你失忆了,想着坑你呢。”
    连煋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等回国了再说。”
    两人去了库房,把连煋的潜水装备卸下,才又回了第三层甲板的宿舍。乔纪年来找连煋了,尤舒正在门口应付他。
    竹响让连煋躲拐角处,远远地朝着乔纪年喊话,“大副,这外面是怎么回事啊,一直听到枪响,我都担心死了。我刚看到船长和邵先生回来了,面色很不好,出什么大事了?”
    “船长回来了?”乔纪年大步走来。
    竹响点头,“对啊,我刚看到他们上去了。”
    乔纪年:“我去问问,没事的,好好待在宿舍别出去。”
    趁着乔纪年离开的空档,连煋闪身进了宿舍,尤舒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底,“以后还是别大半夜出去淘金了吧,太危险了。”
    竹响也进了宿舍,满脸无所谓,“富贵险中求,没事儿,干哪一行不危险啊。”
    连煋坐在床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点按按,给商曜和连烬回消息,说自己就在宿舍,让他俩安静点,别吵吵。
    没一会儿,邵淮又来了,敲响宿舍的门,连煋自己去开门,“董事长,怎么了?”
    “给你打电话一直不接,没事吧?”
    “没,我刚上厕所呢,我手机好像坏了,老是接不到电话。”连煋故意打了个哈欠。
    邵淮微微点头,就离开了。
    次日天一亮,裴敬节也上了灯山号。
    昨晚外头的动乱确实和他有关,有劫匪持武器在港口抢劫了十个货运集装箱,这些集装箱里都是半精炼黄金和银矿石。恰好,集装箱正是裴家的货。
    裴敬节刚好来墨西哥出差,就碰上了这事儿,大晚上亲自跟着海警过来查看情况了。
    “集装箱找回来了吗?”邵淮问道。
    “还差两个,估计是沉水里了,正在打捞呢。”裴敬节轻抿一口邵淮泡的龙井茶,只是大概说了劫匪的事,并没有提及昨晚遇上了连煋。
    “你之前打电话说,连煋失忆了,是真的?”他又问。
    邵淮语气很淡,“是真的,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裴敬节:“现在船上都有谁?”
    邵淮暗沉的瞳仁郁气愈发浓,“商曜和连烬都来了。”
    裴敬节笑了笑,“我、你、乔纪年、商曜、连烬,五个人了,差不多齐全了啊,那开个会呗。”
    半小时后,在顶层甲板第十三层甲板的一间小会议室里,商曜一进来,脸当即耷拉下来,屋内已经坐了四个男人,邵淮、乔纪年、连烬、裴敬节。
    “聚在一起干嘛,说我们家连煋的坏话?我和你们这群屌丝懦夫没什么好聊的。”商曜迈步进入房间,这几日在连煋面前培养出的乖巧荡然无存,又恢复往日的暴戾,狂躁地拉开椅子,坐姿没个正形。
    “怎么这么多男人,男人也太多了吧,能不能死一两个啊。”他歪歪斜斜靠在椅子上,暴躁地环视这几个人,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第35章
    五人全部落座, 气氛僵滞,几人之间并不好相处,嫌恶、不屑、讽刺如同拧紧发条的挂钟, 每转动一下精神就更加紧绷。
    大家不由自主看向邵淮, 暗觑他的表态。
    毕竟在他们几个人中,要排名论辈, 邵淮才是和连煋最紧密的那个,他和连煋正大光明谈过恋爱,和她正儿八经订过婚, 是手头上有真戒指的人。这场研讨连煋的局,应当是他这位正夫来主持。
    可商曜却是不满的,邵淮算个什么狗屁东西, 订过婚又如何,戴过戒指又如何,还不是被连煋砍掉了手指。试问在座的各位, 谁才是连煋最疼的那个, 那肯定是非他莫属。
    他作为连煋心尖上的人, 他才最有资格主持大局。
    不等邵淮开口, 商曜拿出手机, 点亮屏幕, 不耐烦地瞧了一眼, 很没素质地重重摔在桌面,浓黑的睫毛一眨一闪之间都带着燥怒, “要开什么会, 骂连煋?你们也就这点本事了, 不敢当面问她,连表明身份都不敢, 只会在背地里搬弄是非。”
    商曜的确是从心底里瞧不起邵淮这几人,连煋都站在他们跟前了,他们还唯唯诺诺不敢公开身份。
    哪里像他,第一眼见到连煋,就和她说了以前的事,还得了个前男友的称号。虽然说,前男友这个身份有一部分是杜撰,但如果当初没有邵淮的搅局,说不定他和连煋早就修成正果了。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不举是不治之症,有时候半夜里想到连煋,他还是有点儿感觉的。等回国了,他找机会和连煋坦明自己的隐疾,说不定在连煋的陪伴下,他就能好了。
    商曜眼尾下垂,厌烦地看着几人,又道:“裴敬节,连煋欠了你多少钱?和我说,我来还。还有邵淮,乔纪年,都一块儿说出来吧,我会善后,以后我就是连煋的男朋友了,你们有什么事就冲我来。”
    乔纪年嗤笑一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幽幽道:“你的表是邵淮的。”
    “什么?”
    乔纪年下巴抬起,指向商曜手腕上的劳力士金表,“你那表,是邵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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