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几口, 走出冷藏库, 来到外面的甲板, 再次爬到是救生艇上, 爬着喝塑料篷的浮冰水。
    靠着一口水一口饼干, 一连吃了三包压缩饼干,总算是有点儿饱腹感。
    填饱肚子, 这才正式查看远鹰号的情况。
    轮机室里还有大量备用柴油, 都是用密封罐保存起来, 厨房里是没有吃的了,但还有大量的煤炭。
    连煋跑到机舱底下的燃油舱查看情况, 油箱全是油渣,要重新开船,得把油箱重新清理了,再引入新油才行。
    此外,现在船舶各个零件生锈的生锈,磨损的磨损,需要用润滑油重新润一遍。
    连煋又跑去看货舱,那六十吨的黄金还在,是当年她跟着姜杳去打捞古沉船捞上来的。
    要看船能不能发动,得先用润滑油润一遍各个零件才行。
    连煋到器械舱找到润滑油,每一罐油如一般水桶大小,都用密封器装起来。
    她提着润滑油,找来刷子,所有刷的器件全都刷上油,该修的地方也尽量修。
    一直干活儿干到天快黑了,匆匆去洗手,在船上找出鱼竿,准备钓几条鱼当晚饭。
    鱼竿是多功能性的海钓竿,钓竿很长,鱼线、轮轴也都是还能用,可惜是没有鱼饵,要学姜太公愿着上钩,几乎是不可能。
    连煋暂时放弃钓鱼这个选项。
    到仓库重新找到一把抄网,拿上一袋压缩饼干,回到小救生艇上。
    坐在救生艇里,捏碎压缩饼干,洒在水面。
    眨眼间功夫,微漾水面冒泡,浪圈一圈圈摆开,水花之下,一条棒花鱼闪动轻摆,鱼唇张张合合,快速吸入漂浮在水面的饼干屑。
    连煋握住抄网手柄,网兜朝水里猛扎,那棒花鱼瞬间被网兜俘获。
    她捞上来鱼左右细瞧,认出这是棒花鱼,也叫做北极茴鱼,肉质鲜美,在食用鱼类中算得上是名品。
    棒花鱼放入塑料篷兜成的袋子中,舀了点水进去。
    这里是鲜有人踏足的天涯海角,水中的生态圈勃勃生机,鱼类丰富,连煋没花费多大力气,捞上来五条大鱼,全都拎到远鹰号的厨房去。
    远鹰号是姜杳手下的货船,设备完善,厨房厨具一应俱全。
    查看调味品,酱油、醋、味精这些过期太久,不能吃了,只有盐巴还能用。
    连煋往炉灶内放入煤炭,找到的几个打火机,全都没气,打不出火来。
    按船上的惯例,为了以防万一,船上还会备上一副火石火镰。
    火石火镰是古代的生火器物,火镰是一把弯镰刀状的钢条,用火镰上的钢条与火石摩擦生热,再向下猛烈抽打火石,就能产生火花。
    连煋从没用过这东西。
    她先去物资舱找来一件羽绒服,撕开外层,取出内层的羽绒毛,羽绒毛垫在火石下方,再不断用火镰与火石摩擦,猛击,抽打。
    技巧生涩弄了二十分钟,最后一次抽打时,钢条猛烈击打在火石上,瞬间火花飞溅,点燃了底下的羽绒毛。
    火,生起来了。
    连煋丢掉火镰,报纸撕成条,把火花引到炉灶中。
    烟雾腾腾,温度攀升,花费了十来张报纸,炉内的煤炭彻底燃起来。
    连煋就这样煮了一锅鱼肉,坐在厨房吃起来。
    她点起了煤油灯,昏暗泛黄灯光笼罩她身上,她是方圆千里唯一一个人,煤油灯是方圆千里唯一一盏亮光。
    吃饱喝足,连煋回到船长休息室,床都还在,被子霉味很重,一掀开如同打开了一间尘封许久地下室,味道很呛。
    连煋担心钻里头睡觉会得肺炎,卷起被子和床单,全都丢到外面的廊道。
    去物资舱找来几件羽绒服,这些羽绒服都是密封袋压缩起来,没有发霉,也没有异味。
    她把几件羽绒服铺在床上,就这么和衣而睡。
    接下来三天,连煋都在修修补补。
    将船上许久未动的机械检查了个遍,哪里螺丝松了,哪里该抹油了,哪里该敲锈了,哪里的电线坏了,全都一一修整。
    到了第三天,终于把发电机开动起来。
    她把不必要的线路都关了,只留下首舷尾舷的航向灯、船长休息室、驾驶舱、厨房和走廊的灯。
    在这片冰冷海面上沉寂了三年的远鹰号,终于亮起了光,像冬眠的巨兽,在连煋一针一线的缝缝补补之下,逐渐苏醒。
    夜幕缓缓降临,连煋跑到甲板上查看航向灯的照明情况。
    爬上最高的船桥,朝四周看去,整片海洋被夜色笼罩着,船上的孤灯挑尽漆黑海域,寂寥而坚韧。
    发电机顺利启动后,连煋又修了一天的船。
    觉得一切都差不多了,连煋尝试看看能不能把船开起来。
    虽然无线电设备都损坏了,导航卫星系统接收机、电子海图、雷达反射器等设备都用不了,但船舶的主动力系统还在。
    只要有足够的柴油当做燃料,船就能开起来。
    连煋发动引擎,先做了个舵效测试,检查舵机是否正常。
    随着引擎发动,轮机室传来低沉鸣响,螺旋桨开始运转,船体缓慢随着舵机转动的方向而移动。
    她一个人要开这么大的船,完全忙不过来,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她转动舵机,让船向着逆风方向前进。
    这个时候得收锚了。
    放开舵盘,匆匆跑向锚链舱,启动锚机,让锚杆在准备抬起的状态,又再次跑回驾驶舱,稍微提高船速。
    终于,深扎于海床底下的锚爪被拉出,锚机上的齿轮缓慢转动,长长的锚链被拉直,最后被卷进锚链舱的绞盘中。
    按照正常情况,锚链收上来后,还去清洗整理,做好涂油防护,但连煋暂时忙不过来,就这么搁置着。
    船终于起航,连煋一个人来回奔波于驾驶舱和轮机室调整设备。
    无线电设备没法用,电子海图开不起来,船舶也没办法设置自动驾驶,连煋只能是手动掌舵,随时盯着舵机,方向稍有不对,就得转动舵盘来调整。
    不管怎么说,船总算是开起来了。
    连煋按照磁罗经来辨认方向,一路向南扬帆破浪。
    船舶的定位系统全部损坏,她试图修,毫无头绪,修理这些无线电设备不是她的强项,稀里糊涂修了一番,也不见起色。
    没有定位系统,没法导航,只能就这么开着。
    船这一开,就开了将近一个月,连煋月经都来了一次了,也没遇到别的船只。
    远鹰号是姜杳的船,船上有不少女船员,物资仓备有成箱的卫生巾,连煋拿过来看,这些卫生巾的保质期都是四年,还可以用。
    船上各种设备都基本正常运转,净水设备,热水器等都能正常使用。
    最苦恼的是无线电设备。
    主要原因在于连煋不会修,她对这方面只懂些皮毛,拆开电机,电控板上花花绿绿的导线看得她眼花。
    硬着头皮修,越修越乱。
    拆开再组装,组装好后,发现地上还剩下几颗螺丝和几条花线。
    又过了一个星期,误打误撞把卫星天线安装好,居然意外有了微弱的信号。
    连煋连忙拿起船上配套的海事电话,尝试拨出连嘉宁的号码,这个号码她一直记在心里,已是滚瓜烂熟。
    连煋自己也没想到,电话一拨就通了。
    “喂,你好。”连嘉宁的声音经过电流的处理,传过来有些失真,但连煋还是一听就听出是母亲的声音。
    “妈,我是连煋!”连煋大声喊道。
    那头的连嘉宁惊怔,旋即又反应过来,“元元,你在哪里呢?”
    “我还在北冰洋,具体哪个位置我也说不清楚,我在一条船上,叫远鹰号,是姜杳的船,现在船上只有我一个人。”
    “你那边能发送位置吗,妈妈去接你。”连嘉宁过于激动而声线颤抖。
    “无线电设备都坏了,我正在修,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连煋迫切想知道连嘉宁情况如何,汪赏炸掉营地后,伤亡又如何,“妈,你到底怎么样了?”
    连嘉宁:“妈妈没事呢,你呢?”
    连煋以最快速度说道:“那天,汪赏用一张你的字迹的纸条骗我离开营地,我去找到她后,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就把营地炸了,之后打晕我。”
    “我在一艘救生艇上醒来,漂了一天一夜,意外找到了远鹰号,我现在开着远鹰号向南,但无线电设备坏了,我也不清楚现在的具体位置。”
    连嘉宁喜极而泣,“你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连煋将远鹰号的船号、无线电识别码,以及将现在潜水表上显示的经纬度坐标告诉连嘉宁,以便她来找到自己。
    随后,连嘉宁简要讲述了一个月前的事情。
    原来,连煋带军队进入营地的前一个星期,汪赏就来到基地了,基地里有几艘民用潜艇,汪赏让大家都下到潜艇中,就蛰伏在营地不远处的水中。
    等到军队的人差不多到齐了,汪赏打算炸掉营地和潜艇,和大家同归于尽。
    连嘉宁提前得知了她的计划,在起爆前,她带众人躲进海底的沉管中。
    海底的沉管建设进入已初具规模,两端已封水,入口就在冰面上。
    从冰面顺着直梯下去,就能进入真正的海底隧道。
    建造计划和进度一直都由连嘉宁这个总工程师来把握,她没将沉管已封水的事告诉汪赏,导致汪赏根本不知道,水下的避难所壳子已经建成了。
    那天,汪赏说自己要上岸一趟,连嘉宁猜汪赏可能要同归于尽。
    她和赵源兵分两路,她带潜水艇内的科学家和工作人员先转移到沉管内,赵源则是去告知军队的人,赶紧撤离,与他们一同进入沉管。
    千钧一发之际,士兵们训练有素,几分钟内就跟着汪赏撤离。
    汪赏按下起/爆/器,整个冰面瞬间裂开,营地里那艘破冰船也爆了,在冰天雪地中火焰张天。
    万幸的是,虽有不少人受伤,但无人死亡。
    互通了信息,双方紧绷的心弦都松懈下来。
    还好,还好,大家都还在。
    连嘉宁把座机听筒递给邵淮,“你和元元说两句吧,我去看看能不能在卫星系统中,找到远鹰号的无线电识别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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