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天幕露出了一丝亮光,隐约可见朦胧起伏的山峦。
    曲珍和森格来了。曲珍告诉我,武装部长和县干部在山下等我。我看看时间:5点40分。森格非常熟练地把我的行包放进他的大背篼里。大背篼里装着米、食油,还有一个黑乎乎的铝锅、一把大砍刀,底部放着一床毛毯,是准备在野外过夜用的。
    看着森格准备的这些东西,我心里踏实了许多。我们三人走出招待所。曲珍拿着我的摄影皮箱说,这一段路她来提。她叫我拉住她的手,森格背着大背篼在前面走。
    回过头去,县府办公室和招待所依稀可见,大铁门依旧如故,整个墨脱的轮廓正一点点变得清晰。
    分路的桥边,武装部长和县干部正在谈话,还有一个人在旁边站着,是绵阳老乡。我内心一阵激动,他真的来了。
    我不是一个容易伤感的人。但是,在今天这样的分手时刻,我心里十分激动,有一种什么东西在胸中拼命朝外涌动。
    县干部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不容易啊,一路上多加小心、保重,回去后多宣传我们墨脱,这里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我咬着牙不停地点头,说不出一句话来。县干部继续说,我们墨脱也有很多发展计划,无论公路是否修通,任何时候都欢迎你再到墨脱来。
    武装部长握紧我的手说,老乡,你是四川人的骄傲,相信你能翻过嘎玛山。旅途上我们再也无法帮助你了,但我们会想到你的。
    泪迅速地溢满了我的眼眶。我低着头说:“我会顺利走出墨脱,会永远记住你们的。”我这一句话刚出口,胸中就掀起了狂潮。
    绵阳老乡的手和我的手紧紧相握时,显得有点发抖,我不由自主地和他拥抱在一起。他说,你什么时候再来墨脱,一定到我家来。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墨脱?也许我还会来,也许永远也不会再来。但是,绵阳老乡的经历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曲珍站在我面前,一句话都没说,她用手指了指坡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蓦地,我的心紧了,全身的血加快涌动。
    在灰蒙蒙的晨霭中,老阿妈披着一件衣服,怀中抱着一只小猫站在坡上的木屋门前,正看着我们。
    我朝她招了招手,她木然地站立着没有反应。“老阿妈,保重!我走了。”我那变了调的声音从口中冲出。老阿妈仍没有反应,她的身躯只朝前移动了一下。我已经激动得不能自持,大声地喊:“老阿妈,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老阿妈伸出一只手,朝我招了招。
    我想,老阿妈听见了我那变了调的声音,也知道我将离开墨脱,不能每天再去她家喝青稞酒了。我转过脸来,看见曲珍哭了
    扎西德勒,墨脱!扎西德勒,善良勤劳的墨脱人!我向雾霭中的墨脱,向所有生活在墨脱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握住绵阳老乡送我的藤拐杖,提着那口黑皮箱,朝嘎隆拉山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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