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待到几十年过后要用什么借口,那时再愁就是了。
    因此待沧玉这番话说完,棠敷毫不犹豫就相信了他,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
    他们两只妖拍板做了决定,玄解与酆凭虚自然没有异议,酆凭虚甚至松了口气,他虽不惧战斗,但无谓的争斗最好能没有就没有,更何况他并不想与棠敷的好友动手,免得伤了和气,还要叫棠敷为难。
    四人一道前往容家,容丹的母亲身体不大好,因在梦中见着女儿,多年来种种思念与欢喜满溢而出,叫魇魔尽数吞噬,使得醒来后生了场大病,如今还躺在床上休息。院子里只有容丹一人忙活,她刚刚打扫了院子里的落叶,又煮了药喂了容母喝下,此事正在看蚕茧,准备剥出线来纺织。
    容家只有母女二人,四人都是男子,当时魇魔还在时倒一切从简,不必讲什么礼仪规矩,此刻大不相同,怕容丹叫人说闲话,他们走到巷口就停了下来,沧玉只身去敲了敲容家的门,打算对话从简。
    容丹应声前来开门,见着沧玉站在外头,神色淡淡,一时间心头不知涌起多少酸甜苦辣,只觉得舌尖发麻,低声道:“沧玉,你怎么在这?你……你是来抓我的么?”她愣了愣,又苦笑着回望了下家中,“先进来坐吧,我为你沏杯茶。”
    “不必了。”沧玉将传音纸鹤放在她手中,淡淡道,“你到底是青丘的客人,想做什么都由得你自己,只是要注意自己性命。我将此物给你,若到生死攸关之时,尽可传音给我。”
    容丹怔怔道:“你不是来抓我的么?”
    沧玉摇了摇头,无话与她说,只淡淡道:“你回去照顾你母亲吧,免叫他人背后嚼舌根,败坏你的清誉。”
    他来好似只为做这件事,说这句话,片刻都不留恋,转身就走了。
    容丹不觉流下泪来,她握紧了手中纸鹤放入怀中,捂住嘴抽泣了片刻,就听见屋内母亲咳嗽了会儿,病恹恹地问她:“小丹儿,外头是谁?”
    “是……”容丹几乎泣不成声,定了定心神方道,“是个问路的人。”
    世人千千万,容丹最不愿受恩惠的就是沧玉,偏生她这次请求玄解带自己离开青丘,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最后仍是沧玉来帮忙解决,未有半句责怪。她心中并不惋惜两人有缘无分,只是想到沧玉至今仍是事事为自己着想,可恨当初自己那般伤他,心中不由得十分难过。
    容丹躲在门后默默哭了半晌,又想起玄解来,刚想追出去问问玄解是否安全,却见不到半个人影了,只得安慰自己,既然沧玉来了,这魇魔也除了,想来玄解定然平安无事。
    如此一想,心中稍稍好受了些,容丹抹去眼泪,将手心里的纸鹤铺展开塞进袖中的暗袋之内,将门轻轻搭上了。
    ……
    就在沧玉去敲门时,酆凭虚见棠敷毫无半分忧愁,不似昨夜愁眉苦脸,难免有些好奇。
    他对青丘狐族的事不太清楚,只隐约觉得是早饭后的事叫棠敷如此高兴,可左思右想都不明白一个寻常女子如何能改变沧玉的心意,就干脆开口问道:“阿棠,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容丹是青丘的客人,她离开青丘就是因为思乡,眼下她娘又生了病,是绝不肯与他回到青丘去的。按照沧玉的性子,定会对容丹妥协。”棠敷微微笑了笑,淡淡道,“即便她母亲好转,骨肉之情到底难舍,此乃天性,沧玉终是要留在人间一段时日的。”
    酆凭虚这才明白棠敷在高兴什么,哪知棠敷笑了笑后,又略有些落寞地开了口:“沧玉身为大长老,一直尽忠职守,我有时盼着他为自己着想多些,此刻心中却很是感激他这般。”
    “阿棠……”酆凭虚顿了顿,心中忽然一动,缓缓道,“你变了许多。”
    棠敷抬起头来看他,微微一笑:“都百年了,你倒是一点没变,该讨人厌的地方还是那般讨人厌。”说是这么说,可大巫口中听不出半点嫌恶,他见着此刻两人在深巷之中,左右门户紧闭,不由得伸出手去动情抚摸酆凭虚的脸庞,低声道,“我变了,那是好还是坏。”
    “你变好了许多,知晓体贴他人,性情更是柔和了不少。”酆凭虚平静道,“只是我不觉得好,不知你这百年来受了多少苦,才将自己打磨成这般模样,要你还与百年前一样,纵然闹腾,起码我知道你这许多年仍是快活无忧的。想到这百年来,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我不在你身旁,自然觉得不好。”
    棠敷听了,暗叹了一声:“你这痴人,你见明月能圆得几日,咱们如今相逢,已胜过许多了。”
    “人若不贪心,怎能叫人。”酆凭虚倒不以为然,“想到你我错过这么多年,我心中便极是懊恼,若是可以,恨不得与你青梅竹马,自幼就在一起长大。”
    玄解坐在他人屋顶上听着两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情话,多是互相体贴的温存之语,听来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实在叫人厌烦。又见着沧玉身影出现在巷口,这才轻轻跃下,如鬼魅般站在他的身后。
    棠敷这才开口道:“容丹如何?”
    “我给了她一枚符咒,她若有事,自会传音给我。”沧玉淡淡道,“此间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棠敷,你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沧玉在心中不大确定地想道:棠敷应该会挽留我吧?要是他不挽留,那我自己挽留自己好了。
    打从离开容家大门口之后,沧玉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给自己留在人间的理由找了无数说辞,每一套都确保合情合理,绝对能折服棠敷。
    棠敷眨了眨眼,轻声道:“沧玉,实不相瞒,咱们本是说好处理完魇魔之事,送回天旭剑就回去的。只是如今我有些别的麻烦,恐怕要食言耽误一段时日,更何况容夫人有病在身,如今容丹不能立刻回返青丘,沧玉,你倒不如趁此机会与玄解一道游历人间几日如何?也省得来往波折。待我处理完事情,再传信与你商量归期。”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沧玉沉吟片刻,仍是道:“你有何事?”
    “凭虚因天旭剑受罚,当初天旭是因我而碎,如今原物奉还,我总得与凭虚一道回去向他师门解释一番。”棠敷看了看酆凭虚,又看了看沧玉,脸上倒说不出是什么神情,略有些歉意道,“顺便再说说我俩的事情,恐怕会闹得不大好看,实在不便与你同行。”
    噢,讲谈恋爱的事……那的确不方便跟着。
    虽说沧玉本就没想跟着,但这话由棠敷说出来,自然是好多了。
    “既是如此,我自不会强求。”沧玉顿了顿,缓缓点头道,“就听你的安排,你那处若生什么事端,大可传信给我。”
    兜兜转转,还是与玄解一起组队,沧玉下意识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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