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水清清一愣,随即道,“噢,恩公说得是白棉家吧,您看见白棉了?她……唉,那是白大叔的灵堂。白大叔是村子里最好的木匠,人很好,经常做些东西托王大叔出去卖,还会让王大叔给我们带糖吃,村子里有什么不便都会帮忙。前不久白大叔染病死了,村人怕发疫病,就想烧了他的尸体,白棉不准,怎么都不让大家开棺。”
    沧玉怪道:“她一个女子,怎么抵得住全村人。”
    “……这……”水清清有些犹豫,迟疑道,“白棉她不是白大叔的亲女儿,是有日白大叔出门砍树的时候捡到的,她到村子里的时候生了场大病,还因此毁了容,整日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家都怀疑白大叔就是她害死的。”
    “害死?”沧玉不太明白,颇是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
    水清清摇了摇头,有些怯懦道:“小奴不大清楚,是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白棉来村子里已经有好几年了,不过她性子很古怪,从来不跟我们说话,更不会洗衣服做饭,除了白大叔之外没有谁跟她亲近,村子的叔叔伯伯们都说……说白大叔是捡了个脏媳妇回家,说是父女,其实是做夫妻的,因此现在才得病死了。”
    这话……
    沧玉心里一动,难怪这些人不敢跟那白衣女子硬来,感情是怕自己得上花柳病,这些疾病在古代经常被妖魔化,寻常人害怕并不稀奇。可是这种病在这种封闭的山村里不常见,一般来讲应该没人知道,听水清清说那位王大叔经常去城里买卖东西,他知晓花柳病的可能最大。
    “这位白大叔生前是不是长了许多恶疮?皮肉上起了许多红点?”
    “那倒没有,恩公你怎么与王大叔说了一样的话?”水清清想了想道,“噢,对了,恩公你们是大夫,想来都懂这些的。说来很是奇怪,白大叔生前其实村子里平平安安的,没有任何人得病,可是白大叔死后,想去烧白大叔的人就得了病,大家都说是白大叔身上的病,可是大家的模样跟白大叔都不太一样。”
    果然是这个王大叔。
    沧玉问道:“怎么不一样?那王大叔也说了跟我一样的话?你不是说他是个卖柴的吗?”
    “王婆婆跟我说这病不是白大叔那传来的,是天罚,是村子里遭了报应,只有白大叔的尸体好端端的,这不是疫病。因为大家不肯让白大叔安息,又污蔑他,连停尸的三天都等不及,所以白大叔的冤魂来索命了。”水清清想了想道,“当时先说要烧白大叔的就是王大叔,我偷偷躲在婆婆家的灶台边吃饭时听见的,王大叔喝醉了,说奇怪了,白大叔身上怎么没疮。”
    古代讲究个全尸,所谓死者为大,这个白大叔既然尸体没出任何状况,那想来即便是染病身亡,也只是寻常风寒或者是破伤风导致的,而不是所谓的传染病。
    停尸三天都不肯就急匆匆要烧死,总觉得有猫腻。
    沧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偷偷躲在?”
    水清清俏脸微微一红,分不出是羞恼还是难过,她轻声道:“我不是个小偷,是婆婆叫我去的,只是怕王大叔生气,才叫我躲藏起来,我吃了剩饭剩菜就走了。”
    这王大叔听起来不但搬弄是非,还十分吝啬。
    “这王大叔恐怕平日里品行不端吧?”沧玉故意问道,“我听你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怎么还需要偷偷摸摸?”
    水清清咬了咬唇,大概是想到自己身世孤苦,不由得悲从中来,眼睛红了半圈,伤心道:“其实各家都不宽裕,是婆婆好心可怜我,自己省下些吃的给我,王大叔他还有个家要顾,也是我没用,本该自己养活自己了。”
    你这小姑娘家家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能做什么养活自己?
    这王大叔既然能喝醉酒,有剩饭剩菜,家境不至于落魄,听水清清所说,全村人只有他有辆牛车,这白大叔平日都是托他送东西出去卖,若是心性不端,中饱私囊不是没可能的事。而这白大叔收养了个那么恐怖的小姑娘,还常常带东西给水清清他们这些孩子吃,听水清清说来似乎是个大大的好人。
    如果不是全村人都因疫病出事了,沧玉简直要怀疑这王大叔是主谋了。
    难道是谋财,可是谋财的话,人活着更有可能,难道是白大叔发现自己被私吞了银钱,那王大叔才下了狠心?但如果水清清所说没错的话,这王大叔是认定了白大叔得花柳病而死的,应当不是谋财。
    谋色就更不可能了,那个叫白棉的姑娘长得人不人鬼不鬼,半夜见着能吓得人魂飞魄散,不太可能是谋色,就算要谋色,水清清都比那白棉适合多了。
    这不符合常理。
    更有可能是想赶走白棉,排外这种情绪永远存在,水清清这样脾气的小姑娘都会说白棉十分奇怪,其他村人想来更是觉得发毛。就连沧玉这等大妖昨天见着白棉烧纸钱都倍感浑身恶寒,更别提凡人了,他们不光是拿白大叔做借口,还应该是真心实意觉得白大叔是被白棉害死的。
    这样就合理多了。
    “水姑娘,这村子应该不是多姓村吧?”沧玉想了想又问道。
    水清清摇摇头道:“不是啊,除了我跟白大叔还有白棉之外,大家都姓王,这里其实叫王家村,我是王大婶在洗衣服的时候飘下来被捡到的,所以她们给我起名叫水清清。至于白大叔,他本来也不是村子里的人,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会许多事,大家都很信服他,后来他就在村子里定居下来了,大家都不把他当外人看。”
    原来是这个水清清……你们古代人起名的方式很朴素嘛,没叫水干净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
    外来人啊。
    一直一言未发的玄解忽然开了口:“这村子里还有多少人活着?”
    “只剩下几个人了……”水清清说到此处,实在忍不住落下眼泪来,“我离开时大家都还活着,现在村子里就只有婆婆、我还有白棉活着了,还有两个村长收留的客人,他们其中一人得了病,村长家在祠堂边,我是不能过去的,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也就是说,全村人差不多都已经死光或者走光了?
    这下沧玉是真的没想到,他想过情况棘手,可是完全没有想到情况会棘手成这个模样。
    谢通幽的朋友完全不知下落,可村子又是仿佛被老天爷诅咒过,充满了迷雾,他们所能依靠的只有水清清,然而水清清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还存疑。
    倒不是说沧玉怀疑水清清,而是水清清一个孤女,许多事可能她并没有看到真相。
    这场疫病扑朔迷离,神秘的外来者白大叔,封印在无尽归墟的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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