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徐云展愣住。
    霍英吃吃地笑了几声,附在徐云展耳边不知嘀咕了什么,徐云展这才笑着摇摇头,神情释然。
    一行人在树下吃了些东西,饮饱了马匹,见周遭气温渐高,决定在这里等到下午稍微凉爽一些再继续赶路。
    侍卫们分了几批在周围警戒,顾非敌靠着树干闭眼入定,霍英枕在徐云展肩头午休。所有人都安安静静,保存体力,准备在黄昏至入夜前尽可能走得远些。
    歇了不到一个时辰,忽然有侍卫来报,说远处有一队十几人正往此处水塘来。看来人衣装模样……似乎是一小队魔教中人正在追杀一位独行侠客。
    顾非敌一惊,扭头与徐云展交换了一个眼神。徐云展抿了抿嘴,脸色有些复杂难言。
    顾非敌对那侍卫道:“不要主动生事,暗中提防便可。至于被他们追杀的侠士,救不救……暂时静观其变吧。”
    说着,他也没起身,只是抬手将绸巾重新围好,抱着剑靠在树干上,低垂眼眸,好似完全不为所动。
    见他这副模样,徐云展也重新戴上面巾,又帮霍英围好头纱,将有些颤抖的指尖攥进掌心,面上一派镇定自若。
    顾非敌忽然低声传音:“不一定是他。但我宁愿是他。”
    魔教在中原的传闻一直不好,他们行事也的确肆无忌惮。如果来人不是善茬,仅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打起来,也不是没可能的。
    他们此行深入荒原,其实也算是闯进了魔教的地界。荒原虽无比广袤,但谁知魔教会不会认为这是中原武林对他们的挑衅?否则,魔教中人为何会在此追杀一个落单的侠士?
    这边侍卫们刚刚摆出暗中戒备的阵型,那边一道赤红的身影就以极快的速度从远处奔来。
    等到离得近了,水塘边众人才发现,来人所使的轻功,竟然是魔教独有的惜花步。
    “少阁主当心,恐怕有诈。”一名侍卫立刻惊觉。
    顾非敌微微眯了眼睛,手掌落在身边剑柄,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红衣人一身劲装,毫无冗余的装饰,头发削得短至贴颈,若不是踩着惜花步,竟完全看不出他出身魔教那种以阴柔和繁杂装饰为美的地方。
    他速度极快,将身后“追兵”甩得老远,几个起落便接近水塘边缘。却也不见他脚下减速,而是照直向着水塘奔来,仿佛下一秒就会踩着水面,冲入顾非敌一行人中。
    侍卫们脸色刷地沉下去,一个个脚步微错,就要拔刀戒备。
    却只见那人——的确一脚踏上水面——却是扑通一声落进了水塘中,溅起一大蓬水花,不见了人影。
    顾非敌豁然起身,皱紧眉头看向水塘中起伏的波纹。
    许久,不见人冒头。
    水塘边几匹马被刚才那不速之客吓了一跳,离开些许。此时见水面渐渐平静,它们又三三两两走向水边,低头试探着继续喝水。
    突然,一道人影从岸边冒头,裹挟着水花,大叫一声,将几匹马吓得唏律律一阵哀嚎,扭头就跑。
    侍卫们赶紧分出几人上前拦马,以防它们带着干粮和行囊跑丢。
    顾非敌:……
    徐云展:……
    宿殃吓乱了马队,面色很得意。
    他抬手将湿漉漉的头发拢至脑后,抱臂站在水塘里,勾着嘴唇,冲岸边几人笑道:“中原武林难得有人来荒原做客,你们说,我是不是该设宴款待?我看刚才那几匹马膘肥体壮,想来肉味应当极为鲜美,不如……就用它们设宴,如何?”
    ——这是剧本里的一句台词,宿殃背起来毫无压力,架子也端得足足的,好一派魔教圣子该有的妖孽模样。
    来者不善,顾非敌周围的侍卫立刻拔刀列阵,摆出防卫的姿势。
    宿殃不以为意地站在水塘里,嘴角带笑。
    岸边水浅,只没到他的腰际,他浑身湿透,却一点也没有落水的狼狈,反倒显出一丝寻常难见的妖冶来。
    一头发丝削得很短,被他手指拢向脑后,又落回几缕,滴答着水珠,在他的脸颊脖颈形成道道水痕,反射着阳光,竟极为耀眼。
    他微翘的眼角挑着一粒鲜红小痣,唇色嫣然,依然是那张昳丽的脸,却偏偏不显得女气,反而极具攻击性。
    徐云展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将视线移开些许,不敢直视宿殃的脸。
    顾非敌死死盯着宿殃。
    绸巾遮挡了他的头脸,布料的阴影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幽深,看不出其中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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