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海惊讶:“逃了?”
    宿怀竹点头道:“逃了,与那花侍一起逃了。”
    说完,他顿了顿,接着道:“那时恰逢我父亲病重,我要逐渐接手殷昙神教,便只命人去寻,没有亲自去捉她。直到大半年后……”
    宿怀竹叹了口气:“她带着还是婴儿的宿殃回到魔鬼城,状若疯癫,用那支花钗亲手在婴儿背上刺下咒辞,以命为祭,离开了。”
    顾若海想了想,问:“你不怀疑是她与那花侍私通?”
    闻言,宿怀竹嗤笑一声:“即便私通,又如何呢?你也见过宿殃的模样,他怎会不是我的孩子?正因为他是我的孩子,而非罗锦与那花侍的孩子,她才会那样疯狂,亲手对宿殃下咒,还将他送到我面前,试图以此锥心。我那时才知道,她对我的恨意,从未少过丝毫。”
    顾若海沉默。
    宿怀竹叹道:“虽说我原本并不希望这个孩子降生,但……当那样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鲜活生命出现在我眼前,我又如何狠得下心呢。你也为人父,应当知道,近二十年的养育,看着他渐渐长大,要说与他没有父子情,自然是不可能的……罗锦这场赌,赢了。”
    说着,他又轻笑一声,道:“而那位与她一起逃走的花侍,也早已死在我派去追踪的人手里。此次我教有长老叛变,我调查之后才得知,那位花侍竟是菊堂长老子侄辈中天赋最出众的一个……魔鬼城那场动乱,算起来,也是因罗锦而起。”
    “宿殃……是个可怜孩子。”顾若海道。
    宿怀竹沉默片刻,忽地笑了:“其实我也并不确定,如今的他是否还会受那咒命的影响。”
    “嗯?”顾若海不解,“这是何意?”
    宿怀竹解释:“宿殃的性格原本随了罗锦,极为偏激。又因这咒命的存在,他自知活不久,行事更是只凭个人喜好。不理会善恶,也没有恻隐之心,以血腥为乐,惯爱折磨他人……”
    顾若海皱眉道:“可我看他,并不像嗜血之人。”
    宿怀竹点了点头,说:“好在,他对武学有执着,才能保住最后一丝人性。近三年前,他六冥葬花功即将突破,便独自闭关练功。然而,等他功成出关那天,却完全变了……不仅性格与原先的他相去甚远,就连曾经往事也完全不记得。”
    听到这里,顾若海脸色微变:“难不成……这世上真有夺舍之事?若是真的,那你的儿子,岂非已经……”
    “他身负鬼血咒命,对他的离开,我其实早就有准备,也早已看淡。”宿怀竹道,“而如今这道灵魂,是否还会受到那诅咒的影响,我却也无法揣测。”
    顾若海一言不发地从身后抱住宿怀竹。
    感受到他试图安抚的情绪,宿怀竹笑道:“放心,我这样冷漠的人,不会为此伤神。”
    顾若海还是抱了宿怀竹许久。
    然后他问:“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宿怀竹握住顾若海环着他的手,十指相扣,道:“我打算将殷昙神教转入商道,之后,交给梅十三与莲九一同打理。”
    顾若海:“你呢?”
    宿怀竹笑:“我不便多动内力,当入深山老林,修身养性。”
    顾若海想了想,道:“腾云阁庭院、山庄众多,总能寻到一片清净之处……”
    ……
    零散琐碎的事情折腾了整整一日,直到天色又暗下去,此次前来厄罗鬼帐助罗隐罗余叔侄夺权的几人,才终于聚到了一起。
    罗隐命人备了饭食,勉强算作庆功宴。
    席上,罗余将有关白焰火蛊与王庭血脉配合可解情蛊的事告知宿怀竹与顾若海,两人都有些意外,扭头看向并肩坐在一处的自家儿子。
    猜到了长辈间的关系,宿殃和顾非敌再次面对各自的父亲时,都有点不自在。宿殃还好,他其实对宿怀竹是他父亲这件事并没有太深的感触,顾非敌却有些无法直视养育他多年的严父。
    “所以,你两人接下来,便打算去找那胖瘦二侠盗,求取功法?”顾若海问。
    “嗯,是。”宿殃点头道,“然后回小玉楼练功……看看能不能帮教主驱除毒蛊。”
    听到他这样说,宿怀竹笑道:“你为何会想助我?”
    宿殃眨巴着眼睛,支吾了一下,道:“就……我觉得我应该帮你啊。”
    ——强大的剧情君都把解蛊的方法戳到他眼前了,这不明摆着就是要让他出手,帮魔教教主重获幸福么!
    罗余几人不知道有关夺舍的猜测,听两人这几句问答,都有些不明所以。
    宿怀竹也不解释,轻笑一声,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道:“此事,等你行过冠礼再说吧。”
    言下之意,若是宿殃活不到及冠,现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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