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久瑶清楚,姜云清给她这个, 也是将沈林的安危全数托付于她了。
    洛久瑶掂着这枚铜令,却没由来地想到关于百年前那对帝后, 想起传言中潜藏在元陵, 可保姜氏百代平安的精锐。
    明正司鼎盛时几乎控制着阖宫的守卫,而这件东西会在姜云清手里, 洛久瑶不免有些好奇,当年那位圣上究竟给了姜皇后怎样的权势与信任。
    只是眼下情状容不得人探究什么故事, 明正司的铜令无异能让洛久瑶在宫中行走更为方便, 她思量一瞬,在洛久瑄诧异的目光中将脚步转向了东宫。
    洛久瑄跟上她, 又顿了脚步:“不去找沈林?”
    洛久瑶没有多同她解释,只道:“我的预感不算好,想先去东宫瞧一瞧。”
    洛久瑄拗不过她,本咬咬牙想奉陪到底,被她拦下来。
    洛久瑶却牵着她的手,轻轻握一握:“如果整座皇城没有安全的地方,皇姐,至少你那里要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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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沉闷而安静,在侧的侍从仍是过往东宫的侍从,却皆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
    苦涩的药味代替了馥郁的花香,暖阁再也没有满室花草,只一盏小灯放在床畔,闪闪烁烁。
    洛久瑶只身前来,在东宫的小佛堂里找到一身素净衣袍的唐寄月,也找到同是一身素袍,安静在小灯下温书的洛璇。
    一片沉静的肃穆中,唐寄月唇齿启合,正低声念诵着经文。
    烛光覆落,照亮她手中那卷《华严经》,洛久瑶瞧见那佛经,心中顿然明了八分,走上前去轻唤她:“皇嫂。”
    唐寄月缓缓回过头。
    她的目光依旧温柔而平静,如水一般将洛久瑶轻柔地包裹起来。
    可洛久瑶视线微动,脊背却顿然发寒。
    唐寄月的掌心里,压在那卷佛经下的,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
    “久瑶。”
    唐寄月应她,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上前。
    “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未等洛久瑶开口,她率先道,“皇城生乱时,我便将桃夭送去了折衣那儿,如今折衣已快马去寻父亲了。”
    “我听到了外面的些许消息——正如洛久琮忌惮沈家势力,不敢轻易动沈林一样,他迟迟没有对我动手,也是因手中筹码不足,还不敢轻易招惹了唐家。”
    “多谢皇嫂为桃夭打算。”
    洛久瑶同她道谢,又道,“我今日前来,正是要来接皇嫂与阿璇离开的。”
    “久瑜已不在,我若走了,依照洛久琮平日里的作风,难免不会对东宫众人动手,以作泄愤。”
    唐寄月摇头,又叹道,“父亲一生兢兢业业,又因我入东宫,时时谨慎生怕行差踏错……却不想,还是要走出这一步。”
    “有唐家从旁相助,你们的路想必会好走很多……只是久瑶,往后要劳烦你,帮我看顾好阿璇这孩子了。”
    “皇嫂……”
    洛久瑶心下一顿,却在对上唐寄月异常沉静的双眼时,咽下了口中相劝的话语。
    她起身,背对着供案佛像,朝唐寄月拜了一拜。
    与目光一同落下的还有悬在胸腔里的一颗心,沉甸甸的,压得洛久瑶的呼吸也有些费力。
    她直起身体,恍惚间想起,上一世她前来东宫带走洛璇的时候,也曾对唐寄月垂首一拜。
    那亦是她最后一次见她。
    洛久瑶咬咬牙,才牵过洛璇的手,却忽而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她顿然警觉,与唐寄月对过一道目光,匆匆带洛璇躲到佛像后的垂帘中。
    “皇嫂,今日可有想好,要不要将国玺交给我?”
    来者的影子遮下自外投入的半数月光,将唐寄月的身躯也遮在暗影中。
    唐寄月下意识攥紧了手中佛经。
    她的脊背依旧笔直,在晃动的影中轻声开口。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问:“洛久琮,你勾连外敌欲行谋反之事,弑父杀君戕害手足,从未有过半分愧意么?”
    “愧意?我为何要有愧?”
    洛久琮轻声笑了,“论才学策论,我从未输过父皇的任何子嗣,论出身,我虽非中宫所出,在这皇城中却有母家势力为靠,已然是最尊贵的,可即便母妃说我所为已是最好,即便父皇时常夸赞于我,我却还是要在今岁及冠时前往封地,做一个只能向燕京俯身叩首,献礼纳贡的臣子。”
    “可惜皇兄与皇嫂此生都太过顺风顺水,全然不知,有些东西本就是要赌要争才能夺来的。”
    见唐寄月未动,更不再应声,洛久琮向四周扫视一圈,这才意识到些许不对:“阿璇怎么不在?”
    “东宫来客。”
    唐寄月平静道,“他已被客人带走了。”
    “是谁……唐折衣?”
    洛久琮的声音顿然沉了沉,“你若不交代他们的下落,来日若被我找到,他们可是要死在我手中的。”
    唐折衣缓缓起身。
    她手中还捧着佛经,背对着他,注视了眼前的佛像一会儿。
    莲花烛台散着柔和的暖光,照落在出鞘刀刃上的却是冷寒月色,冷刃既出,径直朝洛久琮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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