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一怔,抬伞望来。
    “将军?”
    ……
    雪灵将白伞缩到簪子大小,挽起檀木一般漆黑的长发,将白伞插进发髻。
    “昆仑君。”雪灵微微躬身行礼,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优雅如同天鹅,“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将妾身带去昆仑墟蕴养魂魄,让我能重见天日。”
    陆吾摇头:“举手之劳罢了。”
    雪灵嘴角牵起一抹笑,让她整个人变得灵动许多:“如果不是您与将军,或许我早就化为飞雪,回到极北的怀抱。”
    她双手交握,与路易、陆吾的距离不远不近,怎么看都挑不错处,却与薛无瑕大相径庭。
    路易道:“薛无瑕,是你吗?”
    雪灵愣了愣,颔首应下:“是妾身。”
    “妾身一百年前在昆仑墟苏醒,懵懵懂懂地从昆仑墟来到这里,在这里长眠许久,却忘记自己身为灵的身份,跌跌撞撞地往外走,”雪灵说,“然后就遇见了陈逸仙,是他教会妾身如何融入凡间。”
    “你为什么会离开?”路易疑惑,看雪灵的模样,显然极喜欢陈逸仙,可为什么又会不告而别。
    雪灵声音一下低了下去,“妾身的寒气失控,会对旁人造成伤害。逸仙突然受了风寒,妾身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断断续续一个多月都没有好起来,直到几个月前,妾身忽然想起一切,发现其实我对他的亲近,并不是因为他本身。况且就连这雪……”
    “也是因妾身而起。”
    雪灵中间那句话囫囵而过,语焉不详,路易并没有听清,但是后面那句却听得一清二楚,广都不会有这么大的雪,路易隐隐抓到一丝线索,“你周身的寒气在以前是怎么收敛的?”
    雪灵:“平日里都敛在妾身以前的白伞中,妾身现在的白伞只是徒有其表的复制品。”
    路易清楚地记得,雪灵那柄白伞,与雪灵的躯壳一起葬身极北之地,变成万千碎片,埋在重重雪土之下。几个月前,雪灵才记起往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你想起一切是时候,是多久?又为什么会躲在这里?”
    “第二个九月中旬。”
    第二个九月的中旬……那不就是桂花妖诞生的时候吗?
    雪灵低眉敛目:“这几座山峰,能压制住妾身的寒气。”
    陆吾在一旁听了大半,等路易将想问的话都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可以帮你压制寒气,但是你得帮我们办个事情。”
    雪灵迷茫:“神君有何时需要妾身?”
    “冰封魂魄。”
    陆吾说,路易手上的佛钟能暂时压制雪灵的寒气。那佛钟能镇压一切煞气邪祟,雪灵这点寒气在佛钟面前也毫无挣扎之力。路易闻言,便爽快地将佛钟交到雪灵手中。
    果如陆吾所说,佛钟静静地躺在雪灵掌心没多久,风雪便渐渐停息,天空乌云散开,露出罕见的艳阳。
    路易问过雪灵,是否愿意回到陈逸仙身边。雪灵断然拒绝,她说,自己是灵而非人,与陈逸仙并非同路人,与她在一起,陈逸仙必定会因寒气所累,英年早逝,况且还有一个理由,她没法直接说出来。
    路易毕竟不是曲中人,雪灵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他没有立场也没资格去指手画脚、横加干预,万千话语都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雪灵离开时,冰雪渐渐融化,藏在雪林中的翠鸟又冒了出来,啾啾鸟鸣回荡在天地间。雪灵看着这些羽毛翡翠般美丽的生灵,小声说:“妾身第一次来这里时,还没有这些翠鸟。”
    “这些翠鸟都是阳离鸟燃烧羽毛所化。你第一次来这里是多久?”路易随口问。
    雪灵:“大约两千年前,与将军您一起来的。”
    路易一怔,忍不住追问:“你为什么唤我将军?”
    雪灵漂亮的黑眼睛如同水潭:“因为第一次遇见您的时候,您披甲执锐,就是将军。”
    广都仍旧飘着雪,却比走之前小了许多。到处都堆满雪,街上没什么行人,只有一些车慢腾腾地开过。雪灵不愿坐在陆吾身上,便跟在一旁,踏着风雪而行。
    他们三个都隐去身形,悄无声息地在阳台落下。透过窗户,路易清楚地看见屋里没有别的人,只有沉睡的谢柳生。他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外面雪下得这么大,出行都很不方便。谢灵守了快一个星期,八成昨夜才回去休息一会儿,结果刚好碰上天降大雪,就连新闻都在呼吁不要出门,唯恐发生事故,毕竟连出租车都不怎么看得到,从漫江苑到医院,开车都要花费一段时间,更别说走路。
    再三确定无人进来后,路易才推开门,让雪灵踏入屋中。
    “就是他吗?”雪灵看着谢柳生苍白的面容,“和未尘君很像。”
    “是他,谢生亲口承认他和这个人有些关系,但我猜不出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雪灵伸出手,纤纤五指按在谢柳生的心口,“魂魄一旦冰封,他的躯体也会一并冻住,或许会被误以为心跳停止。将军,这样也没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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