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虹一愣,笑了两声,“找不回来的。匀儿啊,你算计来算计去,万事考虑周全,却有一点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感情是不能算计的。”
    祁匀身体不着痕迹的颤抖了一下,双手揪紧了膝盖上的毯子。这一系列动作全落进了沈清虹的眼里。
    “你能来问我,想必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匀儿,你知道为什么邢雁吟一死,邢家就垮的如此厉害?邢家的祖产本就不在国内,邢家本家这一脉在邢雁吟祖父这代才迁居江南。短短时间就有如此影响力,埋在国内的暗线根深错节,到了邢雁吟这辈更是达到顶峰,所以祁纵成当年才会不顾邢仲洁的出身定下婚约。咳咳。”
    沈清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这样的家世,岂能说败就败,邢正平的能力不佳也许有一定原因,但最根本的是在邢雁吟死之前,邢家在国内的资产就已经被转移了,邢正平得到的也许连原本邢家的三分之一都没有。你以为邢雁吟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咳咳,为了他唯一的儿子啊。”
    祁匀不相信的问了一句,“儿子?”心底虽说有了答案,可这个答案太过惊世骇俗。
    “没错,儿子。”沈清虹从床头边拿了一张照片,伸出手,祁匀操纵着轮椅向前滑了两步,接过照片。
    祁匀看不清楚,隐约是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小婴儿?
    “邢家上一辈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一些,邢仲晚的母亲是邢雁吟的养女。邢雁吟收养她的时候浅翊已经8岁了。你没有见过年轻时候的邢雁吟,不知道当年他的样貌在圈子里是多大的轰动。本来就是混血,那双微微泛蓝色的眼睛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男女女为之倾倒。他却一辈子没有结婚,为了谁?为了他在江南捡回来的女孩。早年他疼她,想给她一个身份,所以入了邢家族谱,却没想到这个决定成了他们一辈子的枷锁。”
    沈清虹抹了一把溢出眼角的眼泪,“浅翊从来不肯叫邢雁吟爸爸。我当初以为是邢雁吟长得太年轻,而他们之间十几年的年龄差距还不至于让她叫的出口。直到她怀孕,我还没有问清楚这孩子是谁的,就传来他和邢正平订婚的消息。浅翊是不快乐的,那样一个男人怎么配的上她。直到孩子出生,那双眼睛,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震惊和刺痛,是浅翊眼中的绝望和痛苦,让我恍然大悟,知道一切却只能深埋心底,而当年因为母亲嫁进祁家,我们沈家不能和邢家多往来,我被你奶奶外放到国外,再得到他们的消息时,邢雁吟已死,浅翊和那个孩子被逐出邢家。理由就是那孩子出生不明,一份亲子鉴定犹如铁证。你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吗?真是符合她的性子,宁愿自己背上污名,也不让人有半分诋毁邢雁吟的机会。”
    “我不顾你奶奶的阻拦回国想接他们母子出去,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等我回来,他们母子已经被安排出国。你奶奶说,万事皆有因由,不必执念,我还有些想不明白。直到前段日子,邢仲晚为了你动用埋在国内的暗线,我才突然明白,邢雁吟这是早就为他们母子安排好了出路,被赶出邢家不失为是远离是非的好机会,而在国外他早就为了他最爱的女人和孩子安排好了一切。”
    “匀儿,邢家的势力绝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在境外经营多年,邢仲晚不想让你找到轻而易举。这件事情,毕竟是你有错在先,那孩子来还你奶奶当年的恩情,现如今你好了,他功不可没,他走了对你对他都是最好的选择,你何必还在执着。”
    祁匀僵直着脊背,他知道沈清虹说的都是实情,这些日子他暗地里查了许久没有一丝线索,他很慌,一个大活人说消失就消失?
    祁匀突然泄气一般的垮下肩膀,“我爱他。”
    沈清虹一愣,突然心里一片清明,笑中带着苦涩。
    真是天注定,许是早年间,邢雁吟送来那个镯子,缘分冥冥中就定下了。
    罢了,一切随缘吧。
    “匀儿,我知你不喜我。但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句,你想找回他,现在的位置还不够,你得继续往上爬。沈家不是最合适的跳板,回祁家去。祁家现在一片混乱,而你身体又逐渐恢复,祁纵成会帮你。”
    说着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他,“把他交给祁纵成,你就是祁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祁匀接过,“是什么?”
    沈清虹道,“他的把柄。我暗中调查了这么多年,就算他再怎么谨慎也会有破障。”
    “为什么要帮我?”
    祁匀握着那厚厚的一叠,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手里的东西可以为他换来什么,可沈清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清虹有些体力不支的闭上眼,“我早年收养了一个孩子,我死了以后希望你能照顾他,他是个单纯的孩子,不会给你带来威胁。陈瑛你是不会再用了,你身边也需要一个可信的人。”
    祁匀耳边传来不绝于耳的咳嗽声,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在他的印象中沈清虹是美丽而强势的,而不是现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我答应你。”
    不重的一句话,却让沈清虹一直端着的心落了地。
    “你去吧,如果你有机会见到那孩子,就把这张照片给他。”
    祁匀将手中的照片好好的收在胸口的袋子里,调转轮椅出去的时候,问了一句,“那时候,你瞒着我的病情,真的想我死吗?”
    身后传来沈清虹的轻笑,却久久没有得到回答。
    祁匀出了病房的门,身后的随从立马跟了上来,祁匀闭上眼睛,那是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去世,他一个人躲在墙角哭,没有人发现他,却只有沈清虹注意到他。
    小小的他被抱起来,女人异常严肃的看着他,“哭什么?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爸爸死了。”小小的祁匀擦着眼泪,眼眶被泪水浸的通红。
    沈清虹突然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你还有姑姑。”
    身边突然一阵骚动,医生和护士焦急的跑进他出来的那间病房,祁匀张开眼,右手放在心口的照片上。
    沈清虹死了。葬礼上,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捧着她的遗像泣不成声,祁匀穿着黑西装坐在轮椅上不发一言。
    从这刻开始,沈家偌大的家业换了一个新的主人。
    坐在轮椅上阴郁清冷的男人,看着崭新的墓碑,在前头放了一束车前菊。
    从墓园出来,青年抹着眼泪跟在他身后,祁匀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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