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让他知道真相,还是就这么隐瞒下去?
    看他谈兴正好,眼中有神, 她只得简单地应了声:“这不算闯祸,我觉得。”
    阿光并不往心里去,面上倒是温和一笑,带着些无奈的神色:“师姐, 随口的话, 可是宽不了心的。”
    “你这不是还没说完?我若此时便打断了你, 大肆安慰,那才是敷衍。”顾影低声道。
    阿光又饮一口茶, 继续道:
    “在那之后,剑池沉默了好一阵子。即使我远处听它们讲话, 可走近时又没有声响。我想,它们是生我的气了。
    “过了好些日子,它们又自言自语讲了起来。我就只敢坐在那默默地听,再也不敢伸手取剑。幸好到了你第三年选剑的时候, 剑就被新的弟子吸引了注意,剑池又充满各种声音了。
    “我至今都没敢和玄霜门的长辈坦白。断剑是因我一时玩笑而起, 断了的剑, 就如死了的人, 无论我如何道歉,愧疚, 都已经传达不到了。
    “我也开解过自己, 那是我无心之过, 我没想到后果会是那样。但也不能释怀。于是,我后来时时提醒自己, 不要任性,不要贸然尝试,以免出乱子。
    “有很多人夸我沉稳持重,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做什么事都在怕,只好寻求最无害,最温和的法子。即使错了,也不会有人因此损伤,也不会有人怨恨于我……”
    他沉浸在回忆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的想法,沾染了夜色,化为潺潺的言语,流出心底,付与顾影耳畔。自己也渐乱了心绪,说着说着,音调有些不太对了。
    顾影轻轻伸手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是我不好,提起这事,又刨根问底的。”
    阿光早已习惯掩藏心事,此时不过稍有失控,立即镇定下来。抬起头,望着灰茫茫的远处:“师姐不必这样说。能向你倾诉一番,我心里就好多了。”
    这其实不对劲。话语中的情绪,听起来似乎轻松了些,但言下之意,是掐断了刚才的话题,不肯再提起。
    “阿光现在还想要一柄剑吗?”顾影换了个话头,并轻柔地安抚,“先前我总是把话说得很过分,实则并不是要折辱你。等你的脚放开了之后,若再佩柄剑的话,看起来便是个修士了。”
    阿光有一瞬间的向往,却很快压下心事。
    “不必了。我明白,师姐要这我双脚的用意,并不在这双脚。我最重要,最珍视的,是别人对我的赞许和尊重。
    “在我答应师姐时,便已有预期:今后别人向我这双脚、我这个人投来的目光,都会变成不解和同情。即使佩了剑,但我自己心里清楚,那不过是掩饰。
    “我既已承诺,就该付出代价,更应毫无怨尤。”
    在他讲话的同时,顾影正巧倾过身去,为他泼去半盏冷茶。
    等他语声停了,她缓缓把热茶注入杯中:“此言差矣。买卖做成了后,各负盈亏就是,哪有一直追问满不满意、后不后悔的道理?”
    阿光随之勾起嘴角,轻轻点头。
    只是,真的听进去了吗?
    顾影又为自己倒上热茶,柔声继续道:“交易中所得所失是否公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我只希望,你饮的水,温度适宜。”
    阿光拈起茶杯,沾了沾唇便放下:“如此说来,若是有不适宜处,我是可以和师姐讨个人情的。”
    “自然。”
    “师姐,我们刚刚落脚……”
    “好了,不必多说。”顾影不等说完便打断,“想要开禁制,传纸鹤吧?这个免谈。”
    阿光却不退缩:“师姐,毕竟我们到了,却没有消息传回,只恐宗门挂念。”
    顾影也不相让:“云浪仙子护送你们到了百炼堂,已经转身返回。等她们回去,宗门自然知道你们平安到达。何必多此一举?”
    以阿光的通透,却似乎听不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他依然态度温和,分毫不让:“云浪宗师姐妹自会给云浪宗传信,但因我们从玄霜门出发,我母亲和妹妹还盼着平安的消息。师姐这不许传信的禁制,本就是为了我们能安心休养,我心中知道,师姐是嘴硬心软,人是再好不过的。”
    “呵呵。”顾影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在你这里,又得了个‘好人’的评价。”
    阿光一怔:“又?又字从何而来?”
    随即急忙解释:“这绝不是临时起意,或是刻意讨好,我是真心觉得师姐为人极好,只是……”
    “嘘。”顾影竖起手指,在唇间轻轻一点。
    阿光意外地止住话语,望着她。
    只见她轻轻撩了下落在肩头的发丝,低声道:“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但我方才说了什么,我自己最清楚,何用你来解释?禁绝纸鹤传信之事,虽然我自家也觉得态度是过于强硬了,可是我既然说出去,就绝没有更改的道理。”
    “师姐,就毫无转圜的余地?”
    “有倒是有。”顾影道。
    阿光等了许久下文,顾影却不再开口了。
    他专注地盯着她的神情,只见她手拿茶盏送到唇边,缓缓饮了两口,放在手边。又支着颊,默默欣赏起了檐下的琉璃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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