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哥可真是个多情种,广撒网,到处耕耘。
    光是他知道的就有七八个女人。
    仗着一副好皮囊,不做人事,实在是跟他不受控制的那三年如出一辙。
    范海林叹了口气,把自己的书信全都找了出来。
    还好现在是冬天,衣服里头藏点东西也不容易被看出来。
    没等他老子进来,他就赶紧把箱子的铜锁捏上了,免得被看出来里面少了东西。
    他把信件全都塞在了怀里,手里拿着婚书,跟他老子娘一起去隔壁“算账”。
    隔壁老孟家也刚刚吃完饭,孟正阳的老子娘都有工作在身,抽空回来招待了一下贵客就准备走了。
    没想到这时老范家的人来了。
    孟如松赶紧叫住他媳妇孙阿兰:“你去公社请个假,今天下午怕是去不成了。”
    孙阿兰在公社当妇女主任,孟如松是公社宣传口的干员,夫妻俩都很忙,不然也不至于让老母亲刀白兰去首都帮忙。
    好在夫妻俩上班的地方都在公社,所以去一个人请假就行了。
    孙阿兰赶紧推上自行车出去,经过刘招娣身边的时候,刘招娣特地拦住了她:“阿兰啊,你快去快回啊,孩子们的事可是大事,含糊不得。”
    孙阿兰对孟恬恬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总归不是自己生的,小姑子孟绘心也很不客气,所以她一开始的几年有些不待见孟恬恬。
    不过她两个儿子力排众议,非要把这个小表妹留下来,孙阿兰又是妇女主任,不好真的眼睁睁看着孩子流落在外吃苦受罪,便默许了。
    这些年其实她暗中帮衬过好多次,孟正阳刚结婚那两年没钱打回来,都是孙阿兰拿自己的工资贴补的,谎称是大儿子寄回来的,让孟恬恬安心拿着用。
    只是这些事,孟恬恬都不知道。
    说实在的,孙阿兰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她做事但凭良心,之前不待见这个孩子,也纯粹是因为孟绘心这个当妈的分文不给太过分了。
    后来她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便再也没有给孟恬恬使过脸色。
    至于她男人孟如松,那就是个工作狂,一门心思搞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思想宣传,整天拿个大喇叭,翻山越岭地宣读伟人的思想和理论,连自己儿子都顾不上照顾,就更没有心思理会这个外甥女了。
    去年事情闹起来,夫妻俩才知道外甥女不是亲的,而是人家谢家流落在外的宝贝闺女。
    夫妻俩都是吓了一身冷汗,心说这些年得亏没有亏待过这孩子,不然的话,谢家追究起来可不得了。
    后来孟正阳和孟少阳兄弟俩都打了电话回来,千叮万嘱,让他们暂时不要宣扬甜甜的真实身份,说是等时机到了再说,夫妻俩也没问原因,直接点头答应了。
    现在才知道,两个儿子是早就猜到了老范家不会善罢甘休,想多拖延一段时间,等甜甜跟她男人感情好了再闹起来就不怕了。
    想想也是,新婚的小两口是很容易拆散的,现在两个人有了孩子,多了血脉相连的后代做桥梁,肯定就不容易被拆散了。
    孙阿兰默默捏了把冷汗,得亏两个儿子都是聪明人,不然的话,这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她笑着点点头:“嫂子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刘招娣这才让开,红着眼睛看着站在堂屋门口的孟恬恬,鼻子一酸,落下泪来:“甜甜啊,你不认识婶子了吗?”
    霍恬恬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自己丈夫的手,另一只手护着肚子。
    神色平静,不悲不喜,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刘招娣心里委屈,老天爷啊,这原本是她家的儿媳妇啊,现在弄成这个局面,都怪老天不开眼啊。
    她伤心地嚎哭起来:“你不认我了?你生我的气?没帮你管束好你海林哥哥是不是?闺女啊,婶子离他千里万里,怎么知道他做的那些糊涂事呢?婶子心里是疼你的,你不会怨怪婶子吧?”
    霍恬恬还是不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往郑长荣怀里靠了靠。
    她以前是不讨厌刘招娣的,在这个落后的山村,刘招娣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女中豪杰,她男人好吃懒做,是她自己一力扛起了养家的重担,两个儿子也都培养得不错,一个争取到了去矿上做工的名额,虽然累了点苦了点,但一家人吃穿不愁,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里算条件相当不错的人家了;一个去了部队,年纪轻轻当上了营长。
    刘招娣每次去地里干活,看到她跟在姥姥身后帮忙,总会好心送点吃的喝的给她,不过她没要,因为姥姥说无功不受禄,吃了人家的以后就容易被人拿捏。
    不过虽然她不吃刘招娣的东西,心里还是挺感激这个婶子的。
    只是她没想到,范海林是个撒谎精,背叛了婚约。
    更没有想到,刘招娣会过来闹。
    她以为刘招娣是个有是非观有底线的好人,现在看来,是她把人想得太好了。
    她看着越走越近的范家人,忽然特别来气。
    她攥紧了郑长荣的大手,直接呵斥道:“婶子你这是做什么?我有丈夫有婆家,我公公婆婆也都在,你现在上演这一出苦情戏,是想让我婆家跟我反目吗?那你可就想错了,我婆婆对我跟亲生闺女一样,我公公也是明事理的人,我丈夫更是在我最无助最落魄的时候给了我容身之处。我男人给了我一个家,我婆婆是我第一个开口叫妈的人,我这辈子生是郑家的人死是郑家的鬼。你要真是疼我,你就该祝我在婆家一切顺利,而不是带着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儿子过来恶心人!”
    “甜甜啊,婶子不是这个意思,婶子是觉得,你和海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虽然中间有了误会,那也是可以化解的嘛。”刘招娣看着义愤填膺的小媳妇,心里很是凄苦。
    这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别人家媳妇了呢?
    这不公平啊。
    她哭得伤心:“甜甜啊,你海林哥哥知道错了,你就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吗?你忘了你当初上学,他还帮着少阳接送过你。你去割猪草,他宁可不管自己家的也要先帮你割满一篓子,送你回来后再去割自己家的。你被同学欺负,你少阳哥哥去跟人打架,是他送你去的卫生所,又把你背了回来。难道他对你一点真心都没有吗?就因为他犯了错,就把以前的一笔勾销了?”
    “你说完了?”霍恬恬非常生气,这个刘招娣就是见不得她好过。
    故意的!
    她嗤笑道:“我算了算日子,你儿子在我动身去海岛之前就有儿子了,这三年时间也没少跟这个勾搭跟那个鬼混,我就不信,他一点风声没给你们透。结果你们呢,眼睁睁看着我一个人去海岛?连送我一趟都不愿意?你是怕到了岛上被我撞见他的丑事,有你这个当家长的在不好办吧?只有我自己过去,才能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嫁给他!可惜你们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不要我是吗?也没有想到,我居然一扭头就捡了根高枝儿爬上去了!更没有想到,我居然不是孟家的孩子,我居然有一对厉害的老子娘!你现在后悔了是吗?晚了!我霍恬恬这辈子都不可能吃回头草,尤其是你儿子这种情史混乱的脏男人!”
    说着,她抱住了郑长荣的胳膊:“看好了,这是我男人,我丈夫,共和国的海军师长,我孩子的爸爸,我霍恬恬最爱的男人!他姓郑,叫郑长荣,我霍恬恬这辈子有他就足够了,绝不会再看其他男人一眼。哪怕你儿子是玉皇大帝也不行!”
    “这是我婆婆,是我第一声开口叫妈的人,她祖上可是宫廷御医,她是中医圣手,一门绝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我,这样的婆婆上哪里找第二个来?你拿什么跟她比?我劝你们范家不要再痴心妄想了!”霍恬恬空着的手挽住了郑锦绣的胳膊,一脸的骄傲和自豪。
    炫耀之情溢于言表,气得刘招娣差点心梗。
    那范铁柱看不下去了,一把夺了范海林手里的婚书,上前几步质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啊?这可是你跟我儿子的婚书!我拿着这个去部队要个说法,我就不信了,堂堂师长居然强抢民女,还有脸了他!”
    “我强抢民女?”郑长荣笑了,“你以为你这婚书有什么法律效力吗?可笑,我也可以写一个我和甜甜的婚书,随便编个在你们之前的时间就行。”
    范铁柱愣住了,还能这样操作的吗?
    他赶紧看向了范海林:“儿子,这个婚书法律上不认吗?”
    “应该是不认的。”如果认的话,鸠占鹊巢的那个人就不会肆无忌惮在外面乱搞了,不就是仗着婚书只算民事行为没有法律效力吗。
    他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不用再演戏了,反正他已经把书信偷到手了。
    便从他老子手里把婚书抢回来,当众撕了:“孟叔叔,正阳哥,我不是来闹事的,我是来赔罪的。以前的种种都是我不好,也确实是我背叛了甜甜,害她当初被人笑话,差点流落街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把我这几年跟家里的书信都拿来了,希望能帮郑师长洗刷冤屈。”
    他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书信,交给了孟如松,毕竟孟如松是公社的人,他老子娘以后还要跟他打交道,不敢闹得太过分。
    而如果他把信交给郑长荣,到时候他老子娘反倒是没有顾虑了,毕竟郑长荣是个师长,当师长的怎么好跟老百姓争吵推搡呢,到时候吃亏的是郑长荣。
    他倒是可以偷偷把信拿过来,可要是这么做的话,他就没办法化解两家的恩怨了。
    都是几十年的邻居了,他不得不为以后打算。
    所以他必须当众拿出来,要让孟如松和孟正阳看到他实实在在改邪归正的态度。
    他这么做,果然得到了孟如松的赏识。
    书信一封不少地搂在怀里,孟如松看着想扑上来抢信的范铁柱,冷下脸道:“你抢一个试试,我马上就磕在旁边的石凳子上,就说是你推的。我倒要看看,你光天化日之下对基层公职人员动粗会不会判刑。到时候你两个孙子的前途没了,你儿子也去不成矿上了,你可别怨我。”
    “老孟,你!!!”范铁柱到底是没这个胆子跟孟如松叫板,只得铁青着脸,认栽。
    打感情牌不成,威胁也不行,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儿媳妇成了别人家的人吗?
    范铁柱不甘心啊。
    得,孟如松不是会胡搅蛮缠吗?他也会,他直接往地上一躺:“招娣啊,你去找三喜过来,就说老孟欺负人,把我气晕过去了。”
    “爸,你有完没完?”范海林烦死了,他老子真是个老不羞,这么多年的岁数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他生气了,直接回到家里,找出插秧的秧绳,把他老子捆起来拖回去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以范海林的“不孝之举”而落幕。
    孙阿兰回来后都懵了,还以为要闹个天翻地覆呢,没想到回来后一大家子和和气气地在吃瓜子喝茶听广播。
    她很好奇,找卢菲菲问了问。
    卢菲菲笑着挽起她的胳膊去了厨房:“小表妹和妹夫情比金坚,哪是他们老范家可以拆得散的。妈你回来得正好,等会我们一起陪小表妹把名字改了,把组织关系转出去吧。”
    “那行,既然这样,那就把家里的亲眷都请来吃顿饭,好好介绍一下甜甜现在的身份。我再去把玉秀的哥哥姐姐叫过来,也是时候让她回到自己家里,回归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了。我可不要养间谍的孩子。”孙阿兰说做就做,跨上自行车出去了。
    第184章 第184章报应不爽(一更)
    北横岭依山傍水, 虽然不适合刀耕火种,但却适合野物生长,因此每到逢年过节, 生产队都会组织人手捕捞和打猎, 挨家挨户分鱼分肉。
    这是一年当中伙食最好的时候, 百姓平时肚子里没有油水, 到了这时候, 总算是可以敞开吃上两顿了。
    可要是一次吃完,又相当舍不得,所以家家户户都把分到的鱼清洗干净, 用盐巴码上,挂在院子里做成了咸鱼, 分到的肉也都熏成了腊肉。
    加上这里冬春两季气温偏低, 所以咸鱼和腊肉可以足足保存一整个正月。
    这就导致, 孟家如果想临时筹办一场酒席的话, 还是很容易的。
    只要找乡亲们买点就行,比如张三家有五条鱼, 那就只买走一条, 李四家有五根腊肉, 那就只买走一根。
    当然,一般人家是舍不得卖的, 肯拿鱼肉换钱的一般都是急等着用钱的人家。
    孙阿兰是妇女主任,自然了解每家每户的情况, 所以她从公社回来后,便直接找了几个缺钱用的人家, 买鱼买肉。
    至于蔬菜,家前屋后的自留地上就有, 只可惜天冷,地里上了冻,所以直接拔是不行的,得上铲子挖。
    这事原本霍恬恬要做的,不过郑长荣见不得媳妇受累,赶紧从她手上把铲子抢过去了,结果孟正阳整个东道主又从郑长荣手里抢走了铲子。
    一时间谦让争抢,好不热闹。
    院子里嬉笑的声音传到隔壁老范家,急得那范铁柱破口大骂:“龟孙,反了天理你,快把老子解开!”
    范海林不依,今天他就要做个不孝子,他不但不肯解开他老子,还扯掉他老子裤腰上的钥匙,把院门锁上不让他老娘出去。
    大哥范海树还要挣钱养家,刚刚已经骂骂咧咧地走了,这会儿家里只有两个老的,四个小的,一个嫂子,一个范海林。
    优势完全在范海林。
    加上他军事素养还算拿得出手,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人能从他手上把钥匙夺走。
    刘招娣急得坐在地上痛哭:“儿啊,你不能这样啊。你爸也是为你好,这么好的媳妇你不要,你说说你,做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妈,我刚回来那会你还叫我给孟家认错赔礼道歉,怎么一听说甜甜的真实身份就变卦了?你好好想想,你这样做不是害了人家吗?我可是跟间谍有过牵扯的,就算我愿意,人家爸妈能答应吗?再说了,人家放着高高在上的师长不要,要我这个被开除出部队的人?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想想,这可能吗?”范海林真是崩溃了,他很失望,原来他妈妈的明智和讲理是分场合的。
    一开始以为人家甜甜是间谍的孩子,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还高风亮节让他去赔礼道歉呢。
    结果现在知道了甜甜的真实身份,立马就变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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