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
    好像不是很正经啊。
    但这位年高德劭的长者,毕竟是经历丰富,见识不俗,说起这些事来,也是毫不见窘意,大方至极。
    “殿下,”华叔景苍老鸡皮的手指搭在书的封皮上,语重心长,“老朽已经为您标注了,这书中第三十八式至五十二式,都是采阳补阴,滋养妇阴之术,殿下与太子妃在圣人面前撒下弥天大谎,要圆谎,非得令太子妃有孕不可,所以这阴阳合修之术,殿下不可不学,切记以自抒精阳为任,此术如醇酒,妙处虽多,却切不可贪,否则反吸妇人阴气,则颠倒乾坤,为采阴补阳之术。”
    华叔景说得头头是道。
    太子殿下耳廓泛着红热,将信将疑:“长者,太子妃所中的毒,只凭此术,便可得解?”
    这自然是不行的。
    于是华叔景又从自己的药箱之中取出一张药方来。
    “此药为内服,一日一副,一月为一疗程,太子妃自中毒之后,每至月事,便腹痛如绞,服用此药一个疗程之后,疼痛便能有所缓解。”
    比起生育,为她止痛,免了她每月都要经受的要命的折磨,更是重要。
    这方子耗费了华叔景不少心血:“太子妃所中之毒,名为赤练,是用赤练草的花叶入药,这药极阴极寒,少量服之,可致妇人月信不调,长期大量服用,便可致妇人终身不孕。但赤练草的根茎,却是炙阳之物,老朽心想,或许可以解了太子妃体内的阴毒,调和阴阳,通经活血,散淤行气。”
    宁烟屿对这已经八十岁的老者,忽然心生出许多感动:“长者真是医者仁心。”
    等太子殿下接下了内服的药方,华叔景又去低头翻起外用的药膏,边翻找边道:“老朽这里,还有一瓶外用的药膏,殿下将药膏涂抹在太子妃内阴处,每行房前涂抹一次。三管齐下,必收疗效。”
    说到“涂抹”,太子殿下的耳廓更红。
    虽则面上仍是平如镜湖,但耳后根,却早已似煮熟的虾壳了。
    “长者,”太子殿下的沉嗓里夹杂了几分忸怩,“太子妃怕羞。”
    她未必肯。
    不,师般般是一定不肯。
    宁烟屿甚至都能想到,倘若他要替她上药,那个不解风情的小娘子一定会挥着她的拳头,朝着他的鼻梁骨便是狠狠一拳,就算不鼻青脸肿,几滴鼻血还是不在话下。
    长者神色惊怪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似乎不明白太子殿下如此聪慧之人,怎会问出这般蠢问题,在宁烟屿嗓音一窒之际,长者叹了一声,便再为这只有血气方刚却仍懵懂无知的年轻人解答。
    “殿下每于敦伦前涂抹于自己外阳之上,效用虽是差些,但亦可奏效。”
    “……”
    太子殿下攥着老者送来的宝典、药方与药膏,忽后退半步,郑郑重重地向面前行医无数、桃李满天下的老大夫行了一长揖大礼。
    他起身,对两眼浑浊滚圆的长者由衷道:“若能为般般祛毒,长者对烟屿大恩无尽。”
    至此,太子殿下虽然脖颈和耳朵仍然鲜红如血,但神情已恢复清湛容与,这番话也是真心实意。
    此生,他绝不容许师暄妍有任何借口离开。
    他对她,情非泛泛。
    只合与卿同老。
    第42章
    日落黄昏, 师暄妍早已沐浴,今日见了师家的人, 该得去去晦气。
    她硬是在那方浴桶里,足足浸泡了半个时辰,换了好几次热水,皮肤用搓澡的香肌丸擦了一遍又一遍,娇嫩的皮囊都搓得红彤彤的,才从净室出来,还嫌不够。
    屋里头点上了灯,用缂丝绢纱兰草纹灯罩一拢, 光从纱罩中渗出来,胆怯地往灯台外探出若即若离的手脚,直至确认天色已黑,才放心大胆地爬向周遭夜色。
    师暄妍喜欢在灯下坐, 用针线簸箕里头的布料和绣花针,穿缀喜欢的纹样。
    春纤说,灯下做工伤眼睛, 请她歇息。
    “太子妃, 天已经黑了, 说不准殿下就要回来了。您也做了一日的功, 该歇息了,这护膝明日再做也不迟。”
    师暄妍的额心轻轻一跳,振作起精神来, 听说宁烟屿快要回来, 忙把手里的针线活停了, 全部扔会簸箕里,让春纤收起, 方恢复镇定,道:“别跟殿下说。他要问,就说我睡了,让他自便。”
    她做这护膝当然比不过宁恪搬来的那十几口大箱笼,人贵自知,她知晓自己身无长物,拿不出什么可以与那些契书相媲美的礼物,也只有走“礼轻情意重”的路子,亲手做点什么送给他。
    不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春纤应许得好好儿的。
    可师暄妍还是低估了男人无耻的能力。
    师暄妍向里侧卧,蜷缩在锦衾下,夜色渐浓,忽然听寝屋外传来春纤说话的声音:“太子妃已经歇下了。”
    那声音由远及近,两道交织的脚步声一前一后,逐渐拐上廊芜,似往这边来,已经到了门外。
    师暄妍心头微梗,接着便是男子说话时,语含迟疑的沉嗓:“太子妃没说什么?”
    师暄妍心想,春纤、夏柔到底是不是忠实牢靠,就看这一下了。
    春纤果然听话地道:“殿下,太子妃说,请您自便。”
    这句话,看如何理解。
    配合前一句“已经歇下了”,那这就是驱逐太子,要赶他到别出去睡。
    若单独听起来,似乎是让他自己决定,无论留宿还是借道别处,都可。
    宁烟屿怎会舍近求远,唇角微微上弯,眼底噙着一抹深意:“孤知晓了。你去吧,无需守夜。”
    春纤领命,正要走,太子殿下倏地又叫住她,春纤吓得心惊胆战,不知殿下可还有别的吩咐,但太子只是自袖中取出一张药方,交给她。
    “即日起,每日一碗,卯时送到太子妃房,叮嘱她喝下。”
    这药方上仅有药材和用量,没提是治什么病的,春纤看了看,以为是安胎药,并无任何疑色,这一回,终于是可以真的退下了。
    小丫头舒了一口气:“奴婢遵命。”
    转身轻快地离开两座主屋间相连的长廊后,春纤抱着药方赶紧去库房里抓药了。
    一径春色已深,宫灯自房檐下招摇,葳蕤明炽。
    宁烟屿举步迈入寝屋,转身,将身后门掩上,这木门扣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吱呀”,拔步床上假寐的少女再度心神绷紧。
    身后的一串跫音,愈来愈近,愈来愈沉缓有力。
    一只手,在师暄妍眼皮跳动间,探入拨开了金色的帘帐,烛火摇曳着,爬上少女横陈的玉体。
    “般般。”
    他在身后唤她,不闻有动静。
    师暄妍紧张地抓着衣角,纤长的睫毛宛如被春风撩动的琴弦,颤个不止。
    她还是没动。
    身后传来了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那男人似乎正在她身后宽衫。
    “嚓”一声,是蹀躞带锁扣被解开的声响,接着,又是“咚当”一声,那条银质锁扣的蹀躞带被男人远远抛在身后,精准地落在外边的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动静。
    师暄妍紧紧闭着眼,心里祈祷着:你不要再脱了,我害怕。
    可是那衣料的摩擦声仍旧未停,也不知脱到第几件了,师暄妍的手心都沁出了潮汗。
    “今日狩猎,只猎得一匹恶狼,运气差了些,连红狐狸也不曾见一只,骊山脚下的红狐毛发很是漂亮,若有机缘得见,替你打一只,用它的毛发做围脖。”
    师暄妍不敢回应,可是,他自顾自说着话,也不觉得无聊。
    难道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装睡?
    这个念头尚未得到证实之时,身后的床榻似乎往下陷了一点儿。
    男人单膝跪在了拔步床上,未几,身后便多了一个人,躺了下来。
    一只犹如烙铁般,坚硬而炙热的臂膀,穿过锦被下她柔软的腰肢,握住了她的身子,将她往后扯了过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师暄妍便贴向他的胸膛,落到了他滚烫的怀中。
    薄薄的寝衣,不过一层亲肤的布料,伴随着香汗一点点渗出,贴在了背部的肌肤上,隔着那层布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
    宁恪他,他没穿衣服!
    他精壮的上身裸着,如山般宽阔而可靠。
    贴过来时,呼吸炙热,一蓬蓬地吹拂向她的耳梢,热气直往耳朵里钻。
    师暄妍吓得犹如一只装死的乌龟,一动不敢动。
    而他也似乎没再继续过分了。
    只是搂着,小憩了一会儿。
    师暄妍兀自头皮发麻,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师般般,你装睡要到什么时候,嗯?”
    师暄妍吓得一激灵,这回是破了功了。
    被猫抓耗子逮个正着。
    他好整以暇地等候着太子妃的解释,为何黄昏才过,她便已经入睡,是真的困了,还是,只是要把他赶走的一个借口?
    师暄妍想着装刚刚睡醒,谁知才伸了个懒腰,被衾底下,却不知撞了个什么,少女的红唇微微张大,男人就势将她一搂,压在枕上便亲了过来,师暄妍脑子还乱着,迷迷糊糊地就被亲了个满脸通红,最后她呼吸不畅着,听到男人在她耳朵边,咬住她的耳垂道:
    “小娘子,我真喜欢你。”
    少女吓得又是一激灵,颤抖着嗓向他求饶:“殿下……”
    他将脑袋往下移一些,靠在她的颈窝,试图调整呼吸。
    “我找到医治你的办法了,只是,若要你也要配合出些力气,你可愿?”
    师暄妍又是睖睁。
    她自己清楚,她是中了毒,不但不能生育,还要每月都忍受非人能忍的折磨,她怎么会不想为自己解毒?
    “是什么?”
    她现在想活着,好好地活着,看那些辜负她羞辱她的人倒霉。
    若可以解毒,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千百个愿意!
    但宁恪却说。
    “敦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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