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年秉持着相同的原则:情感一塌糊涂,工作有条不紊。
    然而那天陈年归家后想必有所发现,因此拨来一个电话:为什么你离开我的公寓一回,衣橱里的衣服就要失踪一件?这次还是我工作穿的制服。
    手机里烦恼的男声使我弯起了唇角:因为工作时的你,我也想要了解,尤其在夜里。你呢?这些天自渎的时候,真的就一点儿没想到过我吗?
    那边的空气又凝滞了。声音再响起时,陈年无奈至极:能不能别再开这样的玩笑?
    我哦了一声,忽想起什么,于是问他:对了,你知道伽马辐射吗?
    陈年微愣,困惑道:什么辐射?
    我晃动鼠标,打开不久前浏览过的搜索页面,对他说:伽马辐射,近年来应用于医疗输血,预防移植物抗宿主病,也就是说,你的血用伽马射线进行辐照后,依然可以流进我的身体。我顿了顿,语调不自觉的上扬:陈年,你说的难题,原来早就被攻克了。
    桑奚也来找我,说是来送我落下的帽子,实则意在八卦。
    怎样?拿下没有?他饶有兴味地探询。
    少打听。我冷冷扔过一句。
    桑奚揣摩了会我脸色,吊儿郎当道,哟,看来没成?以前有人跟我说过什么来着——毕竟在她哥那儿,什么也不能抵得过她重要,要拿下亲哥,还不是手拿把掐?
    我横眉瞪他,抄起工作台上的包裹想砸过去,一看是客人寄来的底片,只好放下。
    要我说,何必那么麻烦?桑奚观摩着工作室的照片墙,懒洋洋道,下两片药的事,回头我找人弄点给你。
    俗不可耐,我讥笑道,难怪陈年不愿意看见我跟你来往。
    桑奚不以为然:为了一个见不得人的目的,你还奢望手段能有多高尚?
    我拿起量杯,一面调配显影液,一面说,他心思藏得没那么深,又不是这些底片,需要药水才能显形,说到底,他心里忌惮那关,得他自己能过去。
    桑奚难以理解:难不成你就一直这么跟他耗着?白白浪费这青春?
    胶片浸在显影罐里,控温,搅拌。我像回答他,又像自语,不疾不徐道:等待他是浪费吗?浪费也没关系。十叁岁那年,我送给他那只表,实则,我送给他的是时间,我所有的时间。早在那时,我就决定把我一生的光阴都送给他了。浪不浪费,都是他的。
    桑奚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这几年我帮你从中作梗,折了他多少桃花?报应落到我头上之前,你可千万要让他跌下神坛。
    我淡淡道:他要是真解风情,哪轮得到别人摧残?只不过嫌他皮囊招摇,有谁嗡嗡着飞上去我就格外烦躁。
    桑奚哈哈大笑,像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顽童,我瞧他一眼,问道:这么久以来,你从中得到的到底是什么乐趣呢?
    一个善良守序的青年,一个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一个克己慎独的完美主义者——桑奚挑眉,眼中升起诡异的期待:旁观一座理性大厦的坍塌,还是由内而外的崩溃,不是很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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