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傅墨白找来木匠量尺寸,十多件家具,直叫木匠笑得合不拢嘴,并承诺会快一点把家具做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一直在白云村和青山市之间来回奔波。
    这天下午,苏鸢刚从外面回来,就被村干部拦住了去路。
    “苏知青,刚刚市里下达两张文件,你跟我走一趟吧。”
    苏鸢冲她点点头,莫名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村委办,陈满福正端坐在办公桌前,一脸严肃道:“苏知青,这里有一份文件是给你的。恭喜你,将要成为大学生,走出咱这小村子。”
    苏鸢疑惑地接过文件,当看清内容后,心脏被气得生疼。
    那是一张调令,她被京市一所工农兵大学录取了,即将返城。不用细想,都能知道是谁的手笔?
    她深深吸气再呼气,做了好几个动作后,问向陈满福,“村长,我能用一下电话吗?您可以按时收费。”
    陈满福拿起电话听筒递给她,满不在乎道:“想用就用呗,公家电话就是为老百姓服务的。”
    苏鸢连声感谢,接过听筒,拨通那个烂背于心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几声之后,那边传来苏建国的声音。
    第37章 搬家
    苏鸢握紧听筒, 低声道:“爸,是我。”
    电话那头没有马上回应,而是过了十几秒钟, 才听苏建国说道:“收到调令了?收拾收拾东西,赶快回来吧, 你妈想你了。”
    见他如此轻描淡写安排自己的命运, 苏鸢克制冲动, 问:“您为什么要把我调回京市?我在这里很好,暂时不想回去。”
    苏建国冷哼一声,态度强势,“为了让你回城,学校那边上下关系都打点好了,你不想回也得回。听话,别那么任性。”
    苏鸢听了, 眼底划过失望, 随即自嘲一笑, 开口道:“爸,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和墨白已经登记结婚了。京市那边我真回不去。”
    “什么?你们登记结婚了?!”苏建国“砰”的一声拍案而起,不复刚刚的冷静强势。
    “什么时候的事?家里怎么不知道?”
    迎着他的怒火,苏鸢一脸淡定,“前几天登记的, 我正打算告诉家里, 没想到您会突然让我回城。”
    苏建国被气得不轻, 但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 很快调整好情绪,冷声质问:“这么大的事, 你为什么不跟家里商量?眼里还有没有我和你妈了?”
    苏鸢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我俩也是一时冲动,当时没想那么多。等办喜宴时,我和他给您敬茶,您就别生气了。”
    事已至此,又远隔千里,苏建国皱紧眉头,却毫无他法,也只能认了。
    “你们哪天办喜宴?我和你妈过去。”
    见他没再追究,苏鸢默默松了口气,“日子定在二月十九日,我和墨白都希望您和妈能来。”
    苏建国轻敲桌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双方挂掉电话后,苏鸢仍皱着眉,脸色不愉。陈满福见状,很是不解,“你父母对你真够意思,念大学是好事啊?咱村的知青想回城都想疯了,你咋还不高兴呢?”
    苏鸢回过神,勾起一抹淡笑,解释道:“我和墨白已经结婚了,我舍不得离开他回京去,其实咱们这里挺好的,要比京市强得多。”
    这话听在陈满福的耳朵里很受用,他不免夸赞:“苏知青,还是你思想觉悟高,咱们这里山美水美,物产丰富,这一点,城里可比不了。”
    苏鸢点头称是,然后把电话费给他,便离开了村委办。
    第二天,傅墨白来接她,两人聊起了昨天的电话。
    “你说,他们会来参加婚宴吗?”
    傅墨白想了想,回答道:“你妈不一定,但你爸绝对会来。”
    他猜,如今的苏建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切不在掌控之内,肯定特别焦躁不安。只有来这里探明究竟,他才能心安。
    苏鸢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对此有些担忧。傅墨白抬起手,抚平她的眉心,安慰道:“放心吧,你现在是我爱人,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破坏军婚,只要我不死,他就没法欺负你。”
    听到那个“死”字,苏鸢膈应得不行,忙捂住他的薄唇,不让他继续瞎说话。
    傅墨白笑看着她,乖乖闭紧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天是搬家的日子,等他们到达军区家属院时,在邱野的指挥下,新旧家具已经搬得差不多。
    看到他们回来了,邱野走近,笑呵呵地邀功道:“这一上午累得够呛,我想喝橘子汽水,傅墨白你说怎么办?”
    苏鸢听了立刻去取,满满一箱汽水摆放在橱柜里,看起来十分豪气。
    邱野转过身看到,简直是目瞪口呆,“你家咋有这么多汽水?足够我喝一个多月!”
    苏鸢为大家分汽水,笑盈盈地回答:“这是特意为你们准备的,今天辛苦大家了。”
    小伙子们接过汽水,都很高兴,纷纷表达感谢之情。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半个小时后,原本空荡荡的房间,被各式各样的家具所填满,渐渐有了烟火气。
    邱野站在一旁看着,啧啧赞叹道:“你俩是真有钱,这么多家具得用多少木料啊?估计小半年的工资都搭进去了。”
    苏鸢听后很不好意思,她不仅一分钱没花,如今,男人的存折也捏在她手里,上面的存款金额,令她叹为观止。
    但财不露富,做人还是谦虚低调比较好。
    “也没花多少钱,等你将来娶媳妇,一定比他舍得花钱。”
    傅墨白轻挑眉毛,侧过头看她,满脸写着不认同,“对你,没什么舍不得的。如果还想买别的,尽管买,不用为我省钱。”
    “……”
    苏鸢眨了一下眼睛,想问他买啥都行吗?
    还没等问出口呢,就听邱野阴阳怪气道:“切,不就是娶个媳妇嘛?看把你嘚瑟的,改天,我也找媒婆张罗个媳妇。”
    这单身狗的酸味太冲鼻子,傅墨白忍不住轻笑,“等你结婚,我随你一个木头箱子,千万别让我等太久。”
    这年月,打个木头箱子可不便宜,邱野收起那股酸味立马笑了。他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向苏鸢,“弟妹,你是不是认识很多单身女同志?能不能给我介绍个对象?不用太漂亮,只要人品好就行。”
    苏鸢认真想了想,身边的确有未婚女青年,比如杨晓红,就是不知道俩人能不能合眼缘?
    “等办喜宴那天,我给你介绍一下,能不能成,只能看你俩有没有缘分。”
    听到这话,邱野喜出望外,觉得今天这些家具不白搬,忙感谢道:“谢谢弟妹,还是你最关心我!”
    就在这时,傅墨白扔给他一块抹布,让他先帮忙打扫卫生再做美梦。
    等全部收拾好,苏鸢放眼望去,只觉得这个小家倍感温馨。
    为了感谢大家的帮忙,并庆祝乔迁之喜,她和傅墨白做了一大桌子菜。刚开始,大家还挺拘谨不敢夹菜,在邱野的带动下,最后,每个人都吃得特别满足。
    就在大家吃完饭快要走的时候,钱丰拎着两罐麦乳精,突然登门拜访。
    邱野见状,领着一群人先行离开了。
    傅墨白淡淡看向钱丰,已猜出他的来意。苏鸢先是一怔,随即微笑打招呼,“钱营长,您请进。”
    钱丰一直面带笑容,此时此刻再看到苏鸢,眼神都变了,“弟妹,你咋没告诉我,你是苏参谋长的女儿啊?你长得这么漂亮,特像参谋长夫人,之前都怪我不识金镶玉,心太粗没认出来!”
    “……”
    苏鸢听得很蒙圈,有些搞不清状况。
    他是苏建国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傅墨白也想到这一点,沉声说道:“钱副营长,有什么话进屋再聊。”
    “好!”
    钱丰点头应下,并把那两罐麦乳精交到苏鸢手中,“听说你俩结婚了,这是小小心意,希望能收下。”
    在这个年代,麦乳精是稀罕物,太贵重了,苏鸢推说不要。
    “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东西您得拿回去。万一让我爸知道了,肯定会骂我。”
    情急之下,她只能把苏建国搬出来挡一挡。
    果然,提到那人,钱丰没再坚持,收回麦乳精,依然笑得谄媚。
    “上次咱们聊老领导,你俩嘴真严,愣是没说和他的关系。前天我接到老领导的电话才知道真相。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别跟我客气。”
    傅墨白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穿透表象挖掘本质,过了一会儿才问:“苏参谋长在电话里还说什么了?我怕他对我这个女婿不满意。”
    钱丰是个人精,专挑好听的说:“哪会?苏参谋长很关心你,还向我打听你在部队的表现呢。我一直在夸你,句句都是大实话。”
    傅墨白又陪他聊了小半天,直到外面漆黑一片,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等把人送走后,傅墨白抢过苏鸢手里的碗筷,让她回屋休息。
    苏鸢站在原处没有动。
    “你说,他到底知不知道内情?我原以为他知道,可今天这番举动又不像。”
    傅墨白把碗筷放到桌子上,拉着她坐下,“也许是真不知道,也有可能是烟雾弹,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成为我们的朋友。”
    苏鸢思忖片刻,觉得有道理。
    “去睡觉吧,这点活儿我很快能干完。”
    傅墨白轻拍一下她的肩膀,没再让她胡思乱想。
    苏鸢却想留下来陪他,“你一个人要弄到几点才能弄完?还是咱们一起收拾吧。”
    男人没同意,霸道地推着她的肩膀走进卧室,再把她摁坐在炕沿边,“快睡,如果喜宴前整个黑眼圈出来,到时候可不漂亮。”
    说着,他弯腰铺好被褥,那贤惠的模样令人心动。
    苏鸢轻拽他的衣角,有些意动,“那你早点回来,换新环境,我睡不好觉。”
    傅墨白对上那双秋水般的杏仁眸,不自觉地滚动喉结。
    就在她以为他会留下时,男人蓦地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走了。
    “……”
    望向他远去的背影,苏鸢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
    这段时间,他对她一直彬彬有礼,没越雷池半步,还不如结婚前热情。
    她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想悔婚?
    由于实在太困,没过多久,她便睡着了。当傅墨白收拾完厨房走进卧室,看见她那副酣睡的模样时,嘴角轻轻勾起,然后在她身旁躺下,再把人拥入怀中,轻吻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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