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也是为什么无名无姓,但浙江就是呈现出来要和东宫反着来的原因之一。
    人人都被推着走,一次一次没得选的选择,最后进入到深渊之中,难以脱身。
    “如此一来……”王华将京里来的信递上前,“李俨才因为没得选择,反而会更容易相信我。殿下已经同意了你的计划,不仅如此,还赐我四个字,奉旨贪墨。”
    梅可甲心中一喜。
    快速扫了一眼之后,声声叫绝,“殿下人主之魄力,直追先祖。中丞,也可体会体会什么叫日进斗金了!”
    王华点了点头,他不是个冲劲很足的人,但只要有京里的旨意,他就不会再扭扭捏捏的了。
    “来人!”
    “在!”殿外进来两个千户官,这是巡抚衙门自身所拥有的兵力。
    “拿着东宫旨意,随本院到镇守太监府,拿人!”
    魏彬是内官,和文官们不属于一条线。
    所以为了方便王华在浙江行事,朱厚照在密信之外给了他东宫令旨。
    这样一来,魏彬也绝不敢有半分忤逆。
    但梅可甲就不适合再跟上去了,
    说实话,东宫比他想得更为激进。
    因为魏彬的确掌握了东宫的诸多秘密,正常人会怎么处置?要么杀人灭口,要么带回去自己审。
    怎么能就在浙江审呢?
    所以这一点,梅可甲从开始就没想过。
    不过偶然抬头,看看这巡抚衙门,他忽然又明白了,
    喔,是因为王华……
    王华是主审官,他是不会让不利太子的案卷送到京师的。
    至于魏彬在大堂上说出什么,那做不得数……王华完全可以给你按一个名头,叫‘为了脱罪,而污蔑太子’,这更不得了。
    不过说起来,经自己上次的忽悠,魏彬也不会说出有关太子的半个字。
    不说才能活。
    所以说来说去,一切还是在太子的计算之中。
    东宫……
    梅可甲的印象还是停留在几年前,那个时候为了东南的事,太子看起来有些稚嫩,朝堂无人可用,最后找到自己这个商人,且小心翼翼的从几年前就开始准备,多少显得有些力量不足。
    再看如今,浙江的事都是刚刚发生的,这会儿可没有几年时间准备,但太子不但能派来人,而且应对起来又狠又准,更甚于他。
    再说这魏彬被抓,
    其实都已经是他自己都意料中的事了。
    “魏公公,”王华也没办法,“本院奉殿下之命行事,还请你勿要见怪。”
    “中丞哪里的话。”太监大多都是这样,得势是横行霸道,失势时又立马眼泪鼻涕都下来,一点儿骨气没有,“是我猪油蒙了心,辜负了殿下的信任,殿下,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对不起你啊!”
    魏彬就这样在人群之中大喊着,也不怕丢人。
    或许心里在做梦,想着太子或能看到这一幕,给他个机会什么的。
    “中丞,往后您要是见了殿下,就代我和殿下说,奴婢已经明白了,奴婢要再多的银子,只要不是为殿下,那也没有用。这几日来,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殿下还愿见奴婢一面,就是这些银子都交出去,我也愿意。”
    王华本能的还是不喜欢这种贪财的太监,所以对他的悔悟基本没有共情。
    只是在说:“魏公公,你要银子也没有用了。还是都留出来,由我转呈殿下,说不定殿下满意,真能见你一面也说不定。”
    魏彬擦着眼泪,哭得哗哗的,“好……那就有劳中丞,便将这些银子交予殿下。”
    “一共多少?”
    “一共,一百二十六万两白银。”魏彬说着这话心有些虚。
    “知道了,带下去吧。”
    王华自己则带人去找银子。
    魏彬贪得这些财,是浙江局势的关键。
    地窖里银锭堆的跟小山一样,有的装箱,有的似乎还没来得及,就这么散在那儿,不过也都是形状规整的五十两一锭的那种。
    这么多,光抬就得抬上好几个时辰。
    太子的旨意是,要看浙江的官员怎么分这些银子。
    王华蹲下身子,手里摸着冰凉的银锭,他在思考,要怎样才能让那些人‘敢’来分这笔银子。
    “来人。”
    他话一出口,立马有四个军卒立于他的身后。
    王华指了指堆在墙角处那八个已装好的箱子,“将那些抬到巡抚衙门的后院。和其他的银子分开,快去!”
    四个军卒一听,这……这么明目张胆吗?
    其实要和这帮贪官混到一起,办法也不难。就是先于他们贪污,更绝得是还不告诉他们!
    他们必急。
    等这里的事情完毕,他又让人到布政使衙门传信,
    “魏彬已抓,并缴获脏银八十万两。按太子旨意,李、党为副审,特命你二人先行审查魏彬贪墨一案!”
    这数字传到布政使衙门,李、党二人人都吓了一呆。因为当日抓魏彬的时候,里边儿什么情况,只要细细打听还是能知道的。
    党善吉还爆了粗口,“妈的!看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子,老子还以为他是个好人!结果心比老子黑多了!一出手就是四十万两银子!自己分了三成还多,剩下的才给我们,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不拿我怎么拿
    浙江的那封徐若钦的奏疏还是进了京城,由通政使司呈递现已递入内阁。
    刘健本是不想管这档子事的,一个是皇帝宠臣,一个是皇帝爱子。他一个内阁首揆去掺和那些也没什么好处。
    这几年以来,他以较为务实的作风,在李东阳和谢迁的帮衬下把这个国家管得还是蛮好的。反正有什么新的东西,都是东宫的主意。
    他以太子的名义推行各项政令,若有不满,找太子去。
    而让他大为欣慰的是,自弘治十二年以来,太子各项政令,从没有折腾百姓,也没有加重百姓负担的,多好。
    然而浙江的事现在呈现出的状态,就是以浙江巡抚王华的上任为标志,被压制的许多官员开始打破之前只究魏彬的默契,而将矛头转向太子。
    人们发现,送走一个魏彬其实并没有用。
    这样的话,政斗就在朝着更为激烈的方向演化。
    大明朝的一众官员连皇帝的不是都敢指摘,太子就不要提了,只不过因为左顺门之变后,大多数人不太敢。
    这次……却不知为何又开始招惹东宫。
    刘健操劳几年,也老了许多,他人很瘦,像是营养不足的样子,脸上皱纹横生,皮肤没有了张力之后,眼皮耷拉下来,致使左眼看着都比右眼小些。
    但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很。
    这次浙江的奏疏如何处理还是要仔细斟酌。尤其其中一句‘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更是直接针对东宫在浙江的取银行为。
    这意思就是:身居高位,家中富足又享厚禄,并利用乘高官厚禄的力量与民争利,人民怎么能安定呢。
    这本是儒家中道理,
    刘健等人作为儒学大家,自然是认同的。可在朝几年,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接触过的大臣都是明白的,
    刘健一开始也不喜欢太子,那是一点一点通过实践才认同的。
    现在太子在浙江取银或许真有其事,可就像王鏊问的,东宫何时添过一座殿宇,又何时寻过一件奇宝。
    甚至弘治皇帝喜欢的那些奇方秘术,东宫都不屑一顾。
    所以现在还是如此反对东宫的,要么是书读得傻了,要么就是有什么缘由。
    “这个徐若钦是谁的人,谁让他就这么上这道疏?”李东阳也被这道奏疏给难住,“这样,内阁要如何票拟?”
    这是万难的一件事。
    如果按下这道奏疏,仅是一个知府,那也没什么,可这知府背后的力量,到时候追究起来,内阁的这个行为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奏疏是皇权的体现,一个臣子怎么能按下另一个臣子的奏疏?
    但如果就这么送上去,如何票拟也是个麻烦,
    比如支持该员所奏,那么就是反对太子,驳斥呢,又容易为人说三道四,弹其逢迎媚上。
    什么都不说,交上去给太子和皇帝看,更容易被太子叱责:你们眼睛瞎啊,这种奏疏,内阁就什么态也不表?
    那可不可以被解读为是一种默许呢?
    眼看弘治皇帝身体越发的不好,根本就没有高寿之相,所以这个关口真是要把内阁给难死了。
    也难怪李东阳忍不住要责怪这个湖州知府。
    刘健思虑良久,最后还是拿上桌上的那个‘烫手山芋’,用着略微沙哑的声音说:“也只能先去东宫请旨了。”
    刘阁老的行事准则,
    李东阳看了几年也看明白了,这样处置,就是先知会东宫。这姿态一摆,太子至少不会太过怪罪,
    至于这件事本身,这样一上交,估计是能脱手就脱手。
    算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嘿,也真是难为刘阁老。
    ……
    ……
    浙江,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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