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一年的明朝九边,其东边诸镇几乎已经没有太多的防守压力,王守仁是善战,但榆林、大同、宣府等镇的将领也不是酒囊饭袋,在大明国力整体上涨和天子持续加强整兵的情况下,这些地方主将也总是相机出动。
    所以如今没什么蒙古犯边不犯边的事情,反倒是他们一听说哪里有蒙古部落的踪迹,那要赶紧提兵过去抢上一番功劳。
    也就是瓦剌离得他们太远了。
    正德十年末,天子再下旨意给王守仁。
    于是乎王守仁历经几个月的时间准备,提出了集合宁夏兵的设想,在总兵仇钺的率领之下,如今宁夏的四卫兵马也打出了威名。
    王守仁觉得两处合兵,集中力量,最好是一战而胜,哪怕不能大破王庭,也要西驱瓦剌。
    大明清理屯田以后,效果显著,不仅供到朝廷的籽粒数迅猛增长,就是留在当地的粮食也多了不少。
    再加上河套这个大粮仓、陕西逐渐恢复的官牧马场,以及王守仁这个掌舵之人……
    主宰这片草原的力量,现在又是大明了。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马匹嘶鸣,旌旗飘扬,帅帐之内王守仁正在拟文,天子旨意已经下来,他作为‘总指挥’,应该立即通知宁夏总兵仇钺,要他按计划行事。
    “十二郎。”
    “末将在!”
    “朝廷来的旨意里,提到了三千套的棉甲。因为时间紧张,制作再加上东拼西凑的才弄出来这些,虽说是杯水车薪,不过也有用作应急,你带人去领。”
    “棉甲?”
    “见到了你就明白了。”王守仁一副儒将风采,“是御寒之物,如今还不太需要,不过战事开始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伤亡,带上,到时候天气一旦转凉就给伤者用吧。”
    “是!”
    “各卫情形如何?”
    韩十二郎现在也长大了,他和大部分士兵不同,成年以后的他非常的高大,说什么七尺男儿,韩十二郎大概要有九尺了。
    “部堂放心,朔方的兵不会有孬种!现下,都争抢着要建功立业呢!”
    “嗯。”
    王守仁心中是明白的,他看得懂天子的所为。皇帝这几年尤其偏爱部分武将,而且喜好开疆,从上到下的在军队之中掀动尚武之风。
    不然裴光洵这样的人怎么被提拔的,虽说他是推荐,可他推荐的人又不止这么几个,最终获得认可的都是有血性的汉子,这种人出来带兵,难道还能带出一群软蛋?
    至于裴光洵本人倒不像韩十二郎这么威武凶猛,他黝黑而胖,肚子偏大,肩膀极宽,像是那种虎虎的蒙古汉子。
    王守仁今天没瞧见他,正想着问问,结果外面有士兵来报,“部堂,裴将军回营了,带了百余俘虏。”
    “俘虏?”
    王守仁放下笔往外走。
    果然看到一个有些横肉,似一堵墙般的将军上前,他虎头虎脑的行拜见礼,“部堂!末将来了!”
    王守仁指着他的兵马身后脏兮兮的一群人问:“那是什么?”
    裴光洵不以为意,“抓的蒙古人,没吃的,要活不下去了。”
    “每再滥杀吧?”
    这家伙看着横,这句话问得他很老实,“末将不敢了。”
    以前这家伙有些嗜杀,所谓杀俘不祥。
    这句话可能制约不到朱厚照,也制约不到裴光洵这等粗汉,不过王守仁还是认的。
    最近几年,随着明朝对草原的挤压,这帮牧民其实过得很惨。
    草原上的生活条件是远不如中原的,不要看着风光不错,实际上环境恶劣,一到冬天就冷得厉害,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人吃什么?等到天气转暖了,各种蚊虫叮咬也很折磨,并且除了一些绿洲,大部分还很干旱。
    若是能抢一点明朝,那日子还行,若是抢不成,那就比较悲惨了。
    韩十二郎这一生从军学院到边疆都在和蒙古人打交道,他看到这种情况就很明白了,“草原势若,几近极限,此次我军出征,必可一击而溃。”
    王守仁从来稳重,“不要生此念头,战场的事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结果。而且这一仗必须打得漂亮,京里来了消息,皇上非常想要御驾亲征,若是我们战果不足,朝廷上下便无人能够阻止皇上。皇上万乘之尊,我们怎么能让皇上以身犯险?”
    京里的人的确在动这份心思,甚至王华自己都在给王守仁通气。
    总的来说,皇帝是顾全大局的,如果鞑靼、瓦剌都已溃散,那朝廷再组建大军北征就没有道理,哪怕天子再想,但这等胡闹之事,他们相信正德皇帝是不会做的。
    所以王守仁多少还是有些压力。
    当然,信心也同样有。
    远处的天空飞来几只棕色的雄鹰,它们在山谷之间盘旋,仿佛有一种特别的畅快。
    王守仁深深看一眼,随后下令,“明日出发!”
    大明的铁蹄再度向北掠进,男儿的梦想也终会如雄鹰一样振翅。
    最后出发之前,他给皇帝上了一道奏本。
    到五月末时,朱厚照在乾清宫中才看到。
    他呢喃着,“王守仁已率军走了一月有余,不知道情形如何,更不知他会不会走到狼居胥山。”
    “王守仁行事一向稳重,用兵之道既有正,也有奇,出不了事的,陛下放心。”
    尤址在一旁搅弄冰块,还要给皇帝扇些凉风。
    “朕不是担心,朕是羡慕他,想一起去。”
    尤址不好讲这个话,而且他知道皇帝放弃了的。
    “陛下,奴婢听说草原之上大风大雪是常有的事,还是留在宫里,奴婢们伺候着你,这才舒服。”
    朱厚照现在的确算是比较悠闲的了。
    西北派了杨一清,河套派了王守仁,日本派了严嵩,这些都不是很大规模的战争,三位料理起来绰绰有余。
    只有清田丈量一事,因为过于复杂,张璁怕是会力有不逮。
    不过张璁很懂事,几乎都将问题解决在下面,手段上么……朱厚照现在也只有当做不知道。
    其实很多事就是这么做成的,想要皆大欢喜、完全的公平正义有的时候也不大可能。
    太过于优柔寡断,反而造成难以及时决断,最后付出得代价更大。
    高怀已经上了三份急递,都是张璁在山东动刀杀人,朱厚照则是阅后即焚。
    不过有一点他很奇怪,山东官场惊恐之状已经明显了,为何京师里没有什么动静。
    不是他多疑,主要是一般情况下,总是会有人出来弹劾张璁的。
    几经思量之后,朱厚照之前已先后分别召见了内卫监张永和成国公朱辅,要求他们收紧皇城和皇宫的警戒。
    张永跟随皇帝多年,是最受皇帝信任的宦官之一,他原来还统管过御马监。
    傍晚,晚霞映红了天。
    皇帝等到了他,“怎样?宫中是否有异样?”
    张永摇了摇头,“各个关口奴婢都重新换了人,只有贪些银钱,受些恩惠的,其他的一切平常。”
    朱厚照做事从来是滴水不漏的,“东厂的提督也由你来做,监视范围扩大一些,近期京师之内任何异样都不要放过。如今才5月,再过几个月,张璁得罪的人更多,到那时难免有野心之辈。”
    改革的另一面就是要加强集权,权力集中不了便办不成事。
    “陛下的意思,是在京的百官?”
    “不要这样粗暴。”朱厚照想到一个法子,“朕过几日会让京城规划司重新整理京师的所有住宅房屋,名义上是因为京师人口和房屋大幅增长,为了规划有序必得了解情形,暗中你让人逐一摸排,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净之事的藏身之所。”
    搞不了全国的人口普查,可以搞一搞京师的,把人头和背景查查,哪怕最后没查出什么来,那也可以打乱一些人的节奏,让他们害怕。
    而且从规划层面来说,本身也有必要。
    “奴婢明白了。”
    “好,你去吧。”
    朱厚照躺下,闭目养神,过了会儿,他吩咐说:“宣敬妃来侍寝。”
    第七百五十章 万几闲情
    “皇上,臣妾为你熬些安神的汤药吧?”敬妃替朱厚照揉着太阳穴,手上的力道很轻很轻。
    “不必了,朕不是忧劳所致,是天太热。每年夏天算是朕最安生的时候,就是实在不想出去晒那个大太阳。”
    敬妃轻轻笑起来,露出了贝齿,“陛下贵为天子,哪里有讲什么安生不安生的话的。”
    “这里只有我和敬妃嘛,又没什么。”朱厚照忽然想到件事情,于是说,“老是这么热下去,终究还是熬人。朕想着,等什么时候国家的事情少些,便让人寻个可以避暑纳凉的地方,稍微拨些银子建个行宫或是山庄,这样夏天也好有个躲的地方。”
    敬妃心中刺痛,皇帝哪怕难受熬着都还要节俭,“若是国家用度难以周转,不如臣妾集后宫几位姐妹之力,总是要让皇上舒服些。”
    “嗨,还不至于到让你们省吃俭用的程度,只不过眼下多事之秋,传出天子又在别地大兴土木实在不好,钱倒还好解决的。”
    夏天也有一个好,便是这些后宫妃嫔在伺候他的时候往往仅着一件薄似蝉翼的轻纱也不觉得凉,柔软的轻纱之下是细白光滑的皮肤,从胸口往下还卷起一个连续的弧度,掩藏起一颗内向的樱桃闷在其中不愿见人。
    敬妃不是选秀入宫,是朱厚照自己挑的,她身材在这会儿略显得大了,但在朱厚照眼中却是极品。
    便是顶着这三伏天的热,还不忘再辛勤耕耘。
    不久之后,便是香汗透衣而出,脸上和胸口的嫣红也久久不曾褪下。
    情绪相交之下,敬妃的语气也腻了起来,“皇上,皇上,饶了葵儿吧。”
    看她浑身颤得不行,朱厚照这才收手,仔细瞧来,那脸上的头发都被汗水沾住。
    随后他自己也滚躺下来,笑着道:“你这算不算自食苦果?”
    敬妃精通医理,她每日的事就是关注皇帝的身体,并且配合温和药物进行调理,当然也包含那个方面。
    因而才说她自食苦果。
    “是皇上龙精虎猛,臣妾本就难以承受。”
    敬妃小嘴呼呼的喘气,根本听不下来。
    朱厚照也觉得略喘,不过他并不觉得疲惫,稍微缓一下气息也就顺了,而后仍然精神百倍,“来人。”
    哒哒哒走进来两个宫女,“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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