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要说的时候,就是有证据的时候,否则宁王一旦不信他,那这事就办得极蠢。
    被安排了这活儿的人也很奇怪,“老爷,要是她一直不出来呢?”
    如果是奸细总要和外界接触,这是李士实的概念,他七老八十了,对了情报工作就个概念,正德之后的情报界也在创新这件事,他可不知道。
    “你且去,不出来,就不出来吧。”
    不出来或许就没问题,那样更好。
    对于李士实来说,这件事算是今天的小事情。
    大事情是他要安排一些人和宁王见面。
    他毕竟活得久,当初也曾做过侍郎,所以认识的人还是很多的,这一点比刘养正要厉害的多。
    王府,正殿。
    有三人随他而来。
    这些人的谈吐沉稳的多,而且知礼守礼,不是那种鄱阳湖大盗所能比的。
    “王爷。”李士实唤了一声。
    宁王端着模样,从里间走出,“李先生何事?”
    说着他走出来,见到那三人的时候依旧表现沉稳。
    李士实侧过身,
    于是那三人见礼,“见过王爷。”
    “先生,他们这是……?”
    “王爷,属下曾和王爷提过的。常州府无锡县有许氏一家,乃是当地名门,这三人正是许家的三位兄弟。许仕道、许仕德、许仕仁。”
    “喔,本王听过,本王听过……”
    ……
    ……
    因为毛语文南下,韩子仁从苏州府回了南京,他要接待一下自己的上司。
    来往信函种并未说是什么事,不过皇帝把他派过来应当是不简单的。
    毛语文还去见了一下刘瑾,说了些京中之事,不过宁藩事属于机密,皇帝没有旨意,他也不敢多提,以免走漏消息。
    现在除了具体负责监视宁王的,大概就是韩子仁知道一点。
    南昌的事务一直归他分管。
    两人自己回去以后才闭门商议。
    毛语文说:“皇上应当是已经相信了宁藩心怀不轨之事,同意了我先行一步,打草惊蛇试一下。”
    “什么叫,打草惊蛇试一下?”
    “来的路上,我已经放出去了消息,朝廷对宁王侵田、杀人等多件违法之事已经不满,要开始调查他。以此来试探他的反应。”
    韩子仁愕然,“缇帅您都亲自来了,这哪是打草惊蛇,这是把动他这俩字写在了脑门上。”
    “就是要如此,我若不亲自来,他如何能感到威胁?”
    这倒也是。
    倒目前为止,朝廷方面,至少是锦衣卫没有提过什么谋反事项,不过锦衣卫一旦开始查宁王,那他的很多事情就藏不住。
    特别是,这段时间江南不少人开始在南昌进进出出。
    “其实,这宁王也快按捺不住了。江南多地生出了民乱,虽然面上仍然稳着,但一旦有人领头,说不准就是处处生乱。”韩子仁说。
    毛语文则冷笑,“他们合流,正好一网打尽,也省得一个个分辨。我消息是放了出去,不过查案子的人马还是晚两天去南昌,给他们点儿时间,让他们好好联络一番感情。等过段时间,你将我们在宁王府的人召回,不见了人,他什么都知道了。”
    到时候不反是死,反也是死。等他自己先反,朝廷再举大义灭他。
    不过这么早来,毛语文还有其他的事情。
    他要去一趟镇江,见一下靖虏侯周尚文。
    这里要提一桩旧事。
    很多很多年以前,朱厚照最初开始筹备大明骑兵的时候,当时任用的是杨尚义。
    为了做好这件事,他赐给了杨尚义一个特别的权力,叫密折之权。
    实际上就是给杨尚义开个‘告状渠道’,就是说兵员、马匹、兵器、军饷等等,所有的方面,不管是谁,凡是不配合的,杨尚义都可以告状。
    这就和一般的奏疏不一样。
    明朝的奏疏是大臣写完,然后递交通政使司,先分类誊抄,然后到内阁,阁老们讨论一番之后进行票拟,也就是提建议。
    票拟之后则是批红,也就是皇帝用朱笔御批意见。
    当然,有些不靠谱的混蛋嫌累,把这个差使交给自己身边的太监行使,那另当别论。
    总之朝廷最初设计就是这样的。
    但这样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下面的大臣上奏一样事情,皇上还没知道,大臣就先看完了。
    正儿八经的常规事务自然没问题。
    可要是要紧的、敏感之事呢?
    先知道的人先准备,等皇上问起,他们连腹稿都打好了。
    可密折是不一样的,除了写的人,就只有皇帝能看,其余的谁都不知道。
    康熙的时候,将密折权赐予了一百多位大臣。
    到了雍正时期,这个规模扩大到了一千多人。
    而且相互之间谁有密折权,是不能胡乱说的。
    你可以告诉别人,但叫皇帝知道,那也是重罪。
    因为爱新觉罗家的皇帝把大臣当家奴来管,家奴和主人的事情,全都和外人说,那不能接受。
    这样大臣和大臣之间的那种联合,实际上就被打破了。
    就像一个小班级里头,当你知道一定有班主任眼线的时候,你还敢玩手机、看小说吗?或许有的厚脸皮的仍会恬不知耻的说我敢。
    可如果被发现的结果是杀头,你还敢吗?
    换成朝中的大臣,他们私底下相互勾连什么事,小事或许还行,几个人贪些银子啊,小范围内的也没关系,而且贪财不是杀头的大罪。
    但,只要遇到大事,像什么密谋造反,弑君篡位,那就绝对做不成。
    前提皇帝是个正常人。
    因为你不知道你面对的人有没有密折权。
    你还怎么秘密谋划?谋划来谋划去,三年发展二十个同伙,搞不好其中还有混吃混混名声的。
    满清虽然可恨,但那种皇权的稳固是历代都达不到的。
    话说回头,
    杨尚义后来的大明骑兵统领就是周尚文,那个年头,作为统领大明的巅峰战力的亲信将领,周尚文也有密折权。
    密折权就是一份恩宠,让他们自己明白,自己和皇帝关系很近,所以荣华富贵在身,他们造反只存在理论可能。
    毛语文这次来送的就是这样东西。不过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有一个大木盒子。
    这个大木盒子,里面还有一个红色的锦绣盒子。
    这就是密折权的代表。
    一个盒子,只有两把钥匙,一个在皇帝那里,一个在大臣这里。
    宁王和江南的事情到这个程度,朱厚照觉得是该给周尚文打个招呼了,免得他云里雾里的,还不知道天子心意为何。
    他写的信意思也很简单,他直接说出锦衣卫回探,江西宁王有反叛之象,所以要他整顿兵马,及时反应。
    周尚文放下信以后心中很是震惊:怎么远离了边疆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泼天大功?
    第七百九十章 败露
    “缇帅。”
    韩子仁再见毛语文已经是几日后毛语文从镇江回来的时候了。
    因为本是想着让宁王多拉拢一些江南犯事的士绅,所以毛语文在南京多等候了几日,总归是时间是眨眼而过,今日韩子仁来访,想必不是小事。
    “怎的了?”
    “缇帅请看。”
    韩子仁面色有些复杂,多的是激动,但其中也略有忧虑。
    毛语文接过信件,快速扫了一眼。
    边上韩子仁还在说:“这是属下放在宁王府的眼线,据其所述,这宁王帐下有两人,李士实和刘养正,这对狗头军师给宁王出了主意,要趁着江南之乱,大涨自身实力,人、财、名全都要获得,野心极大!”
    “拖不得了,我们这就回禀皇上。”毛语文当机立断,“只要皇上点头,咱们就开始行动,逼他在准备未稳之时匆忙行事!”
    “好!”
    对于他们两位而言,这也是大功一件了。
    虽说他们有让江南士绅与宁王府合流的打算,到时候可以名正言顺一起收拾了,不过所谓合流,也是力量的增强,拖得太久让宁王壮大自身,这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么?
    恰到好处的就是在半道上让其事发。
    江南的事,总该是要有个终局了。
    而时间,也很快来到十一月。
    从七月到十一月,前后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断,南京与京师之间来来往往的公文走了几趟,皇帝多次传旨。
    现如今,大局终是定了下来了。
    当然,现在肯定也有文人私下里在骂,老百姓也有抱怨朝廷折腾,误其农时的,这都是历史大势中的小逆流,不改变根本的历史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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