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乐:“……”
    自己是不是给二姑娘丢人了?
    相比别人的排场,谢姝可以说是极为寒酸。进王府所带的丫环只多乐一人,行李拢共就一个箱子。
    她都不需要多乐动手,自己三下五下就将箱子里的东西整理完毕。衣裳备了三身,两身用来洗换,一身以防不时之需。
    先前领她们过来的人已详细告知一些事宜,她知道该去哪里取饭食。
    多乐学着别人的样子打了水,忙进忙出地擦洗,见她往出走,急问:“二姑娘,你去哪?”
    “我去弄些吃的,你忙吧。”
    “好嘞。”
    谢家规矩不多,主仆二人相处多年,处得像亲人一样。
    谢姝不觉得自己去取饭菜有什么不妥,多乐也完全没有这个意识。但那位谢姑娘的下人方才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们,听到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后一个个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取了饭菜回来后,房间多了一些东西。
    多乐满面红光,激动到语无伦次,“二姑娘,……冰。”
    谢姝看着冰盆里一块不算小的冰,也有些意外。冰这个玩意儿,在这个时代可是好东西,是谢家买不起的金贵物。
    那谢家的下人们颇为瞧不上她们主仆,眼神皆是透着几分鄙夷,其中有一个丫头毫不掩饰地嘲笑起来。
    “一块冰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
    “住口!”
    “大姑娘!”
    院门处,红衣女子冷然而立。
    谢姝认得她,正是那位谢姑娘。
    艳丽如火的长相,冰冷淡然的神态,冰与火的矛盾在她身上相互碰撞,那种极致的反差赋予了她独特的气质。
    她朝谢姝走来,近看之下越发冷艳。
    “是我约束下人不力,还请石榴姑娘见谅。”
    “谢大姑娘客气了。”
    谢姝心想,幸好自己现在是石榴姑娘。否则别人唤她谢二姑娘,岂不是容易让人误会她和谢大姑娘是姐妹,占了人家正经谢家嫡系的便宜。
    谢韫又道:“你我同源同姓,旁人辱你欺你,便是辱我欺我。绿痕坏了礼数,罚月钱三月!若再有人胆敢对石榴姑娘不敬,罚月钱半年!”
    那几个下人呆了,谢姝也有些傻眼。
    她和这位谢大姑娘不熟啊,根本半点交情都没有。对方一上来就为她责罚自己的人,她很尴尬好不好。
    “谢大姑娘……”
    “你不用再说,我言出必行,断无出尔反尔的道理。”
    谢姝觉得头大。
    这位谢大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何我会对你另眼相看?”谢韫问她。
    她老实点头。
    想知道。
    谢韫凑近,吐气如兰,“那是因为你这张脸,我看着顺眼。”
    她:“……”
    ……
    主仆二人吃饱喝足,房间里丝丝的凉气让人备感惬意之余,难免生出几分慵懒,只恨不得躺平歇着。
    之前王府下人送来的东西中除去日常用品外,还有四个桃子和一个不小的甜瓜,多乐已它们洗净镇在冰上。
    谢姝吃了一个冰过的桃子,舒服到叹息。
    她闭着眼睛靠在床上小憩,昏昏欲睡之时,老太妃派人传了话来,说是她们今日舟车劳顿,应当好好歇息,不必再去请安,听到这话后她才放心大胆地躺下。
    一觉至黄昏,又到饭点。
    “二姑娘,这王府可真清静啊,连知了都比别的地方懂事,一点也不闹人。”多乐摆着饭菜道。
    谢姝伸了一个懒腰,“哪里是王府的知了懂事,应该是王府的人勤快才是。”
    偌大的王府养了那么多的下人,为怕知了吵了主子们的清静,暑夏必定会安排人专门捕捉蝉虫。
    留客居只住了她和谢韫,谢韫那性子瞧着也不是一个闹腾的,这一下午也没什么动静,如此的清静自在正合她意。
    既然不用去给老太妃请晚安,入夜后她看了一会儿杂记就睡下。
    翌日天微明,她被多乐摇醒。
    “太妃娘娘不是说免了早安,以后每日里去请晚安即可吗?”她嘟哝着,朝床内翻身想继续睡。
    老太妃的原话是这样的:“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这把老骨头折腾不起。早安就免了吧,省得你们折腾,老婆子我也不太舒坦。”
    这样的安排,简直让她喜出望外。
    房间里凉丝丝的,不多睡一会哪里对得起自己。
    多乐见她还要睡,再次摇她,“二姑娘,昨晚聚仙阁那边出事了。”
    她一听,瞬间清醒。
    怎么入住的当晚就有人搞事?
    还让不让人活了!
    ……
    出事的姑娘名唤柳湘,柳湘是老王爷庶妹的外孙女,也是众女中长得最为我见犹怜的那一个。一夜过去她那张原本楚楚可怜的小脸上布满红色的疙瘩,有的地方还烂了,正被人扶着哭得死去活来。
    萧翎和章也,居然也在。
    却原来是柳湘半夜就开始闹了,聚仙阁里的姑娘都说她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她死活不愿相信。一说王府怎么会有这样的毒虫,二说自己睡前还叮嘱丫头洒过驱虫药,一口咬定是有人害自己。
    天刚微灰时她就跑了出去,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去找太妃和王妃做主,而是到竹林雅居外哭喊,这才把萧翎和章也给招来了。
    “世子爷,章三公子,你们可要为小女做主啊!一定是有人想害小女,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谢姝看着她的惨状,表示认同她的想法。
    【原来这就是宅斗啊,还真是让人开了眼了。不过是一些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下手这么狠,真是太吓人了,看来我以后要躲她们更远一些。】
    这声音一出,萧翎觉得顿时清静了许多。
    日后若是不想听到别人乱七八糟的心声,他或许可以将此女带在身边。
    章也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已经看出是何人所为了?”
    他“嗯”了一声。
    “你不要说出来。”章也压着声,“以往清风院那边的案子,但凡是你出手,就没有破不了的,风头全让你出了。今天你别管了,就让我章三公子出出风头吧!”
    “好。”
    两人说话时,一身的华服的赵芙顶着精致的妆容,傲然而端庄地过来。“世子,我觉得她就是被蚊虫叮咬了而已。“这里是王府,诸位都是王府请来的客人,又有谁会害人呢?”
    ……,有的,肯定是有人害我,蚊虫怎么会把人咬成这样……”柳湘呜咽着,却不敢太大声。
    “胡说,王府哪里来的毒虫!”赵芙怒道:“王妃掌管王府多年,府里别说是毒虫,蚂蚁见不到几只。你分明是被蚊虫咬了之后自己乱抓乱挠,又乱涂乱抹,才会变成这样。”
    章也玩味一笑,勾着眼睛看着那哭得快晕死过去的柳湘,然后凑过去深深一嗅,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还真让赵大姑娘说对了,柳姑娘是有什么癖好吗?怎么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脸上涂?”
    “我就说……”
    章也打断赵芙的话,“柳姑娘,我知道南边有一种翅虫,最喜你脸上这种鱼腥气。若不慎将其拍死,它的毒汁所到之处皮肤溃烂,愈后可能还会留疤。”
    “我没有乱抹……”一听会留疤,柳湘哭得更加厉害。“章三公子,您救救……救救我,我脸上不能留疤。”
    姑娘家的脸上若是落了疤,还怎么能有好姻缘,更别说入世子的眼了。
    她痛哭着,红肿溃烂的脸让人不忍直视。“我就知道是有人想害……不得我昨晚睡得那么死,定然是熏香被人做了手脚……那人趁我睡着还在我脸上抹了不干不净的东西!世子爷,有人嫉妒我,她们怕小女入了您的眼,所以才毁了小女的脸……”
    谢姝心想,可不正是如此。
    【柳姑娘这张脸之前确实不错,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怜香惜玉,何况是男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心狠手辣的,这么辣手摧花,可真下得了手。】
    萧翎听到她的心声,看了她一眼。
    她浑身汗毛一竖,莫名觉得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不会吧,我也被人盯上了?难道是有人觉得我这张脸也有些碍眼,想毁了我的脸吗?那可不行,我这张脸要是毁了,我举人巷第一美的名头要是保不住,我家小美还不得哭死。】
    那种感觉却越来越明显,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章三公子,您既然知道是什么毒虫,您可一定要为我表妹做主啊!”扶着柳湘的姑娘说。
    那姑娘谢姝可太熟了,正是昨天嘲讽她的那个粉衣少女。这姑娘姓周名霏,其姑姑是柳湘的母亲。
    周霏环顾所有人,目露恨光。
    “是谁,到底是谁,你站出来!”
    “周姑娘,想要找出害柳姑娘的人并不难。”章也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真的吗?章三公子,您真有办法找出害我的人?”柳湘急切着,想伸手去抓章也的衣袖,被章也利落地避过。
    章也似嫌弃地甩了甩自己的衣袖,道:“那种翅虫是南边之物,活虫不易携带,只有可能是虫卵。害人之人既有此心,便不会只用一次,想来她手中应该还有未孵化的虫卵。左不过是这院子里的人,一搜便知。”
    话音一落,惊呼声四起。
    有几人自告奋勇,要去搜查。
    谢姝心想,这几个请命去搜查的人当中恐怕就有那下手之人。
    【人多手杂,栽个赃嫁个祸什么的再容易不过。到时候推得个干干净净,被栽赃的人可就惨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个黑锅一旦背上就再也拿不下来了,好惨哪,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
    萧翎垂着眸,眼睫动了动。
    这女人倒是个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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