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顿了顿,将方才与燕南回说过的那遍说辞又拿出来重复了一遍。
    “是因为没有好好歇息?”萧朗听完,发出了与燕南回一样的疑惑:“可我每日都按时入睡,却依旧觉得格外困乏。眼睛睁不开,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听人说话像隔着层棉花。”
    大夫听完,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难不成给他下的那些药剂量过多了?可他明明精心算过了,影响应当不大啊。
    微侧过一只手,萧朗将自己的表情全部隐藏其后。
    刚刚的一顿混乱,大夫还未来得及合上自己的药箱,萧朗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半开的箱口掠过。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连那些饭菜我也觉得味同嚼蜡。好像其中掺杂着些苦味一样。”萧朗简简单单地将苗头引到饮食上,见那老大夫连鼻翼都紧张地收缩起来,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嘲道:“我身体一向不好,可能是因为久不见天日,这才产生了幻觉吧。”
    “大夫,我有些口渴,劳烦您去帮我向外头的人讨杯水来,好吗?”
    老大夫还沉浸在药量出错的惶恐中,萧朗乍然提出要求,惊得他一阵恍惚,一边道好一边朝外边走去。
    衣角在转角处消失的同时,床上的人翻身而下,动作敏捷得几乎难以看清。
    萧朗随手抓过床旁的一本书,撕下几张纸,又迅速抓过他方才盯紧的几瓶药,洒了一些在纸上,包好,放入怀中。
    老大夫回转时,他也刚好完成将药瓶归位并且躺回床上的动作。
    “多谢。”他从对方的手中接过水,咧着苍白的唇一笑:“您能在这儿多留一会儿吗,我一个人闷在这儿好久了,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萧朗之所以能在江湖一众年轻后辈中一枝独秀,不仅是依靠着出类拔萃的武功,他这张亲和温柔、笑起来一点儿攻击力也没有的俊秀面庞也替他加了不少的分。
    他这么一笑,的确是引起了大夫微小的一些同情——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疑,那现在见着这人的长相,和雇主对他的紧张程度,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
    现在的后生啊,都喜欢走这些歪门邪道。看上一个人,不想着好好对待,非要用这种方法把人留在身边。
    虽然心中不赞同,大夫却也无能为力。自己早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血小子,更何况雇主请自己来时便千叮咛万嘱咐过,千万不能与这人交谈太多。
    “公子,不是我不想留下,但你那……他早便吩咐过,不能让我与你说任何与外界有关的事情。”面对着对方逐渐变得失落的双眸,大夫竟隐隐生出为虎作伥的惭愧之感:“抱歉。”
    “我不会问你关于外界的事,只是一个人孤独太久了……也罢,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便要死在这牢房一样的地方了。我不为难您,您走吧。”
    老大夫心惊肉跳,这要是因为心情郁结而加重病情该如何是好。连忙劝道:“使不得啊,公子。你相信我,你的身体并无大碍。你放宽心,我替你好好调理一段日子便能好起来了。”
    “真的吗?”
    大夫点点头,萧朗这才虚弱地笑了笑:“多谢,那就有劳大夫了。”
    老大夫又悉心叮嘱了几句,萧朗一一应下。他琢磨着病人的情绪应该是稳定下来了,这才收拾好药箱离开。
    外头守着的人将他送走,又隔着窗朝里头望了眼,里头的人侧着身子躺在床上。
    虽然是背对着,但看起伏呼吸平稳绵长,看来是又睡过去了。
    人一离开,萧朗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他侧着身子,一只手灵巧地解开了那几包刚才偷来的药粉,用手指捻了一些,轻轻嗅了嗅。
    真要多谢宋书烟平时总在他耳边唠叨。
    萧朗轻笑一声,将药粉重新藏好。
    喧闹的茶楼中,一个人影小心穿过喧嚣的人群,提着衣摆朝二楼走去。
    他避开来往的茶客,一路低着头,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最里边的一间隐蔽的包间。
    门口站着两个大汉,望了他一眼,侧身正要放他进去,一旁出来一个人,冷声叫住了他。
    “做什么?”
    “小路哥。”那人望了眼拦住自己的人,客客气气道:“我找公子。”
    “公子在里边谈要事,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入。”小路似乎没有要轻松放他进去的意思,朝一旁的人示意一声,带着他进了另一个包间。
    “他醒了?”
    “是。”小路比他们所有人跟着燕南回的时间都要久,那人不敢顶撞,但心中还系挂着燕南回的交代,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公子说,只要萧公子一有动静便来禀报,小路哥……”
    “你慌什么。”小路淡淡道:“我又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
    那人干巴巴一笑,小路替他倒了杯茶,面色平静道:“只是那包间里可不止咱们公子一人,他们商量着要事,你冒冒失失跑进去告诉他人醒了,是想让公子抛下正事不管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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