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今松回来以后,没有立刻投入到工作里。他预约了一家私人医院,带棠红去检查心理。
    很早以前,他就想这么做了,但和棠红在一起的时候,她鲜活、可爱,能吃很多的饭、睡很久的觉,其实她的脾气很不好,会为很多事情吵架,会为很多事情伤心,也会异想天开,让他去做不可能的“摘星揽月”。但傅今松很开心,正因为熟悉了,她才会对他倾抛出她的情感。
    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但正常人是什么样子,谁又能够定义。
    可当他离开后,棠红似乎才是真正的棠红,在他所看不见的负担当中,早已成为一种牵挂。
    而棠红没想到,那天晚上她只是随口一提,傅今松却听进去了,带她来到医院。初中的时候,正是爱做梦和青黄幼稚的年纪,她天真的以为依靠某一个医学证明,最好是一个心理疾病来证明自己有病,是不是就会获得更多的关心。但实际上家里连去医院的钱都没有,她爸爸统统归咎于她的性格不好,只要变得开朗一些,多与人沟通,就没有什么烦恼。
    但她并没有改变,她仍旧觉得她有病,还病得不轻,然而这些情绪已经全都收起来了,也走到了今天。今天得到了这个结果,已经没有任何感受了。倒是傅今松抱了她很久,告诉她会和她在一起一辈子,和她一直抱歉从前的种种,他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归咎于自己当初对她的淡漠无情,断断续续说到后来,建筑师懂得堪舆,能够多赚几倍的钱,但他不相信命理,却还是偷偷找朋友起卦算了他们的命运,卦师对他说,他们之间有一段执念,是业力关系。听到这里,棠红破涕为笑。她其实相信他是真心的。
    傅今松放下了工作,一直陪伴在棠红身边,有时棠红发脾气,对他说想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才去忙一阵时间又回来。然而她的情绪越来越无端了,从开始自己吃药慢慢变成哄她吃药,越来越像一个小孩子,睡觉需要一直抱着才会睡着,也不会像从前一样总是思考、写作了。有一天,她告诉他,她以前写小说的时候,没有电脑,只能写在纸上,她现在也想用笔写字。傅今松就给她买了她喜欢的笔和笔记本,却好几次,她跑到他的身边崩溃大哭,说她什么也不写出来。
    傅今松知道,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写作了,她曾说她不是下凡来了的,但她今生的才情是。他只能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安抚她先休息一段时间。于是,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棠红回答还想去日本。
    今年冬天,两人又看了一场初雪。明明冷得不行,棠红带着傅今松跑到雪地里,傅今松来不及为她撑伞,各自停下来喘息。直到傅今松见她缩在围巾里笑得开心,没忍住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准备了许久的铂金戒指,单膝跪在她面前,向她求婚。
    下雪天足够静谧了,此刻更是万籁俱寂。棠红怔了片刻,脑袋一片空白,过去了很久才将手伸出来。当见那枚戴到了手上,冰凉的触感一瞬被指间的温度融化了。原来走到这一刻,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但还是会错愕。她呆呆地看向傅今松,开口一句“雪里冷”,让他快点站起来,傅今松接着把另一枚戒指交给她,棠红顺势接过手中,换她为他戴上。
    戒指落下的那一刻,傅今松就将那只手穿过棠红的指间,十指相扣在一起。
    ……
    “没有人会永恒赤诚,社会是什么样子,大家都会往那里走去,如此过完一生。我只想向远方走去,不会束缚我的、自由的。”
    如果傅今松问起,当时棠红在想什么,在空白消散过后,好像只有这一句话,一直盘桓在脑海当中,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或许需要爱,但更需要终其一生的自由。
    她终究还是将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返还到傅今松的手中。
    她会永远记得那一场北境初雪。是开始。
    她会永远似雪花一般坠落大地。也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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