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指望着名声活着,纵然万人唾弃,只要不羡在意她就好。
    “娘,同先生打赌的人怎么还不履行赌约?不会是想赖账?这可不是才俊的君子作风,你们让我很失望,把名字记下来,我可同靖王殿下建议,科举取才当取可信重诺的君子,言而无信之人才学再好,也做不得好官。”
    云薇清亮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楼来,最有那一句靖王殿下——简直是断了读书人的前程。
    谁不知道靖王对云薇有多在意?
    而靖王尽管在朝廷上相对很沉默,不如其余皇子爱出风头,可靖王对皇上,对隐形太子大皇子的影响力,谁敢低估?
    不仅仅名二公子,不少押错的人面色都有些难看。
    最倒霉是名二公子,其余人好不到哪去。
    随之,外面围观的百姓再次起哄起来。
    名二公子闭了闭眼眸,解开衣扣,脱掉了里衣,光着膀子向外走去。
    当然他还要保留底裤的,真是完全果奔,就不是效仿魏晋士族,而是十足的精神病了。
    “哇,名二公子皮肤好白。”
    “胸宽腰细,皮肤好嫩,他还有一个挺翘的——”
    名二公子快速穿过人群,刚开始还想着走出冷漠高傲的步伐,行人的调侃传入耳中,再厚的面皮也会一块块崩裂。
    他仿佛被丢入狼群中的褪了皮的小羔羊,无助,可怜,又有几分不甘心,以及陷入狼口中的怨恨。
    他推开行人,一溜烟飞奔,期望着能有一人给他扔一件衣服遮羞,毕竟路人主动帮忙,他也不算是违约。
    然而,让他失望了,除了小媳妇同姑娘们羞红了脸外,竟无一人帮忙。
    哪怕他见到了不少父亲教导过得师兄们,甚至他还见到了天穆王朝的良心——谭三少。
    名二公子同三曾经一起读过书,谭三少敏而好学,曾请教过他父亲。
    倘若不是谭三少身份特殊,名家不愿意轻易卷进皇子之争去,谭三少会是他父亲的关门弟子。
    “三少?!”名二公子以手遮面,“此事一言难尽,是我——是我输了,云中君的未婚夫人极是厉害。”
    谭三少坐在马上,虽然离着云薇很远很远,以他武道高手的眼力都无法看到云薇,他就是觉得云薇在看着自己。
    “下次赢回来就是了,云中君并非不可战胜,我很看好名二公子。”
    谭三少按了一下马鞍,胯下的骏马让开了位置,“愿赌服输不丢人,不自量力才是大忌。”
    良心告诉他,这事不该管!
    名二公子:“……”
    谭家菜馆外的围观百姓渐渐散去,云默也被姜氏拽去谭家菜馆后院厢房醒酒了。
    云薇抱着卷毛在外站了一会儿,琢磨着还是别去做电灯泡为好。
    毕竟,此时云默只想软软躺在姜氏的大腿上醒酒——哼哼,先生可会撒娇了,娘亲一定会一勺一勺喂他喝醒酒汤。
    云薇翻身上马,一抖缰绳,“热闹看完了,该去办正事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女侯的悔悟
    不期而遇,云薇带着卷毛迎面撞上骑马在街头漫步的谭三少。
    到底是认识的人,云薇也不能当作看不到他,轻轻点点头,给三少让开道路,不仅她这么做,大街上的行人大部分都给三少让路。
    谭烨勒住缰绳,停在云薇马前,眸光专注中带有一抹得惊艳之色。
    他不是纵欲喜好美人的色坯,可是云薇——是不是又变漂亮了?
    每天都被自己美哭的云薇是有让任何人见一次惊艳一次的本钱的,三少不言不语盯着她瞧。
    离着上次见到谭烨有一个多月了。
    行人慢慢向这一方聚集,人人都很兴奋,云薇仿佛能听到他们内心的尖叫:果然跟着云姑娘有热闹看,嗷嗷嗷,比看名二公子果奔都好看呢。
    毕竟英俊的少年,绝色少女相遇才更吸引人。
    莫非三少有心同靖王殿下争?
    二龙戏珠可是经久不衰的戏码。
    “谭大人方才见到名二公子了吗?”
    谭烨不说话,只能云薇先开口了,“是我同我娘一起逼他履行赌约,他想着赖账,我没答应——”
    “他赖账,你先生的一杯酒一首诗岂不是白做了?”谭烨嘴角扬起,“换做是我,也会让他履行赌约。”
    云薇:“……”
    这不对劲啊,谭烨不是天穆王朝的良心吗?
    他同名家的关系绝对不浅,据云薇调查得来的消息,谭烨是有意拜入名家这一辈家主名下,做他的关门弟子。
    可不知为何没能成功。
    有人说是因为三少的身份敏感,名家不敢收他。
    云薇反而觉得是皇上未必同意,谭烨只能是良心,而不可威胁到大皇子的地位,名家几代人致力于教书育人,朝廷上的官员虽然不是名家交出来的学生,然而没几个人敢说没拜读过名家人撰写的经史子集详解。
    没听过名家人授得课程。
    天穆王朝绝大多数书院中都活跃着名家人的身影,名家二公子一旦跨入仕途,这些都可成为他的助力。
    而名家二公子只有高中状元才有可能彻底让读书人心服口服,也能广大名家的名声。
    可名二公子又没有必胜云默的把握,正途不成,也就动了歪门邪道的心思了。
    “方才我看到名二公子,知他想要一件衣服。”谭烨看着俏丽绝色少女,缓缓说道:“我没给,警告他千万别不自量力。”
    云薇听出他的骄傲,有些费解,你骄傲个什么啊。
    谭烨剑眉飞扬,轻声说道:“穆阳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我已不是过去单纯正直的我了,知晓如何去好天穆王朝的良心——”
    “啊,谭大人见谅,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云薇越听越不是滋味,今日这事传进穆阳耳中,她该怎么哄打翻了醋坛子的穆阳?
    最近穆阳活泼了,可也越来越难哄了,亲亲抱抱都只是开始。
    云薇纵马离开时,轻声说道:“算我自作多情了,我从不喜欢三心二意的人,对靖王提出要求,我也要做到,在一段感情没有走到尽头之前,我看不到旁人的,不愿旁人在我身上空耗时间同精力。”
    她头也不回走了,一如往常她眼里压根就没有他,这次云薇比上次拒绝说得更透彻明白,不再给谭烨装傻的机会。
    哪怕会被旁人认为她自作多情,非议他怎么那么大的脸?认定三少也看中了她。
    她不曾在意过他的成熟。
    谭烨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低垂眼睫,拍了拍马头,“不出意外,可惜我——还是无法轻易放弃。”
    骏马通灵一般嘶鸣一声,仿佛在安慰又似在让主人放弃。
    “侯爷,侯爷。”管家颠颠跑进充斥着药味儿的屋中,欣喜中带着几分慌乱靠在软垫上喝药的女侯道:“云——云薇姑娘来了。”
    哐当,汤碗从女侯手中落地,瓷碗没碎,汤药洒渗入长毛地毯中。
    女侯眸子一瞬间明亮,随后问身边的妈妈,“我方才好像听到了云薇,她又做了什么事吗?”
    最近一段日子,女侯精神很差,半梦半醒分不清现实同梦境,昨夜,她梦见了亡夫,他对她很失望,任由她如何哭喊,亡夫都没有再回头看过她一眼。
    完全不似以前,亡夫入梦时,依旧温柔对她。
    亡夫是怨恨自己丢了亲生女儿的,可是她不是不想认回姜氏,实在是舍不下陪伴自己多年的江氏同穆凰舞。
    就算是养一只小猫小狗这么多年,也有情分了,何况是人——她真舍不得尤其是现在江氏境况不好,更需要她一些。
    她想让所有人都满意,为何这么难?
    外人骂她老糊涂,她不怕,可云薇一次次的拒绝她的好意亲近,总是指责她不配做娘,好似她生下姜氏,是姜氏倒了大霉一样,她的心再硬,也会一次次被云薇刺痛。
    “侯爷,您没听错,是云薇姑娘,她亲自登门了。”
    管事再次强调,妈妈反手握住女侯的手臂,双眼有点红,“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云姑娘亲自登门看望您。”
    女侯突然活了过来,她不是做梦,立刻穿鞋下地,方才还是虚弱的老人,一瞬间又变成朝廷唯一的女侯爷。
    “主子,您——”
    妈妈轻声劝说:“您还是软下一些为好,云姑娘那性子,您也是强,她也越强,您终究目的不是想认下姜夫人同云姑娘吗?
    都是至亲骨肉,何苦非要较劲?老奴从小就伺候您,说一句您不爱听的话,云姑娘生您的气,也不是没有道理。”
    婆子妈妈姓马,算是女侯的陪嫁,当日也是她把江氏从姜家带回来的,这些年江氏没少给她好处,对她也很尊重。
    然而事关女侯,马婆子不敢再拿好处而误导女侯,江氏已是废了大半,纵然以后江氏能走出行宫,女侯多年对她的养育之恩也无法否定。
    江氏要脸就不敢不孝顺女侯,若是不要脸——女侯同她断了关系也算是好事,她可不认为女侯会怕江氏报复。
    马婆子在这上头一直冷眼看着,她一个没读过几本书的人都能琢磨明白,偏偏女侯如同迷了心似得,死命把亲生女儿往外推。
    若说以前江氏还是淮阳王妃,顾及着身份,女侯不好把事做绝。
    偏偏如今江氏名声扫地,谁不知她是**荡妇?
    女侯被马婆子拽住并按坐在椅子上,马婆子对管家吩咐:“先把姑娘请进来,就请到后院,女侯常常读书的书房去,多准备一些吃食,你们都记住了,她不单单是云姑娘,还是女侯的外孙女,真正的衣钵传人。”
    女侯斯了一声,马婆子按着她肩膀,“主子再犹豫下去,您可就真没机会了。”
    管家见女侯没反对,一溜烟小跑着出门,他们这群当奴才的,都是受过女侯活命维护大恩的。
    他们虽是贪点小财,可不敢真得出卖主子。
    也知女侯这一病,好不容盼来云姑娘,他们得伺候好了,女侯即便以往认为姜夫人是个寡妇,再嫁丢人,满京城谁人不羡慕姜夫人能嫁给云中君?
    纵然姜夫人名节有损,云姑娘那可真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不声不响做了不少事,又让靖王倾心,她的前程比穆凰舞要强太多了。
    他们不势力,只是希望自家主子能更好。
    “机会?我还有机会吗?”
    女侯看着镜子里的倒影,本来只有一半花白的头发此时已经白了一大半,消瘦的脸旁暮气沉沉,叹息道:
    “你们不知云薇那性子,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一次不和她心意,往后再去弥补都没用了。”
    “既然云姑娘像您,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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