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首辅带头磕头,山呼万岁。
    皇父归天了?
    曾经弹劾并瞧不起安国公的人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感伤。
    安国公是好人呐,对继妻来说,是个有担当的丈夫。
    对继子又是一位负责的父亲。
    他为证明同老太后是成亲的事实,竟然自戕了。
    真是纯澈干净,又有义气的男人!
    当然少不了人暗暗嘀咕,安国公有点傻,能吃太后娘娘的软饭,做太后娘娘宠爱的阿弟,有啥不好的?
    皇上承认他是舅舅,对舅舅一直厚爱有加。
    不过,他们暗自称安国公为傻帽,却不敢此时说出口。
    真不怕皇上借机泄恨?
    没见往日弹劾安国公的御史们都老实极了,已经打腹稿准备称赞安国公一波,把‘皇父’塑造为绝世好继父!
    没有皇父的培养,又哪来得天命所归的皇上?
    皇上曾经美化过老太后九爪金龙入梦才生了他。
    但光有龙气,没有安国公的抚养栽培,也没有皇上今日了。
    皇上抱着老娘回宫去了,刚刚叫太医救治老娘。
    穆阳也已经赶到皇宫。
    英俊的少年跪在皇上面前,“阿爹,舅舅他……他是装死。”
    皇上眼睛瞪圆,太医手一颤,老太后幽幽转醒,听到装死两个字后,问道:“阿阳是说,老头子没死?”
    穆阳垂头,低声说道:“人是没死,他身份上是死了。”
    “呜呜呜,狠心的老头子啊,这是要彻底抛下我啊。”
    老太后哭得比安国公真死了还伤心。
    “他是不想见我,不想同哀家好了,哀家这会儿是真真成了老寡妇,再无法说哀家还有男人啦。”
    伤心。
    太伤心了。
    皇上头大如斗,去怪罪安国公假死吧。
    他又觉得彻底断了太后的执念也挺好。
    不怪安国公——他特什的都追封安国公为皇父,还上了尊号睿,往后安国公都能被称为一声睿皇帝!
    当时他脑子一定是抽了,他疯了才被安国公自戕所震撼。
    皇上下意识就把安国公当爹,愧疚之心战胜了理智。
    “阿爹也知最近他一直都在他亲生儿子家住着,他是觉得把安国公者身份还给皇上,不让大哥为难,让皇上不再被——皇祖母念叨。”
    “朕看他是想自己一人去逍遥快活,他还真以为他那个亲儿子,云中君云默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
    朕若是不取他,他一辈子都是白身,随便找个借口,朕就能抄了云默一家。”
    “阿爹别说气话了。”
    穆阳抬起眼眸,轻声说道:“阿爹是圣天子,创万世基业的圣天子,云默有大才,是注定辅佐您的臣子。
    您怎会因私情而放弃大业,他当得起追封的皇父!”
    在老太后嚎啕大哭的背景哭声中,穆阳帮皇上回忆了安国公曾为老穆家做过得一切。
    包括但不限于耕田种地,给皇上银子等事。
    穆阳最后说道:“阿爹同大伯父在外占山为王时,官府几次派人来捉拿我们,也是安国公带我们钻山林,在山洞中住了小半个月。
    他同皇祖母一样舍不得吃干粮——啃得是树皮,把粮食留给大哥同阿娘。”
    “老家遭遇流寇抢劫时,祖母同他保护阿娘同我们。”
    老太后适时再次哭声大了一些,嚎呗,谁怕谁啊。
    穆阳又没说一句假话,老太后觉得自己亏待男人太多了。
    有些事,她都忘了,可阿阳却都还牢记着。
    老太后泪眼婆娑,穆阳在为她男人善后。
    她最疼的长孙穆晨在干啥?
    怕不是在外安慰同她吵架的外祖母!往她心口扎刀子。
    “儿臣以为安国公自戕是最好的结果,往后再没人牵制皇上,让您轻不得,重不得。
    御史们也不会再借用攻讦安国公,让您为难了。
    即便将来云默迈入朝堂,他只是天子门生一员,是皇上的臣子。
    倘若安国公还在世,您得到得不是辅政的臣子,而是您异母异父的兄弟。”
    “……”
    皇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光顾着生气了。
    穆阳这一分析,他突然觉得安国公死得太好了。
    不过,皇上依旧嘴硬:“朕还要感激他假死脱身?阿阳你学坏了,学会同他一起骗朕!”
    “儿臣知罪。”
    穆阳倒是没替自己辩解。
    老太后哭着道:“怎么能是骗你?当时若没有阿阳,那群人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阿晨他——是好的,可他生母着实不堪,她娘家……”
    “母后说得是,朕会好好教训他们。”
    皇上下意识便帮大皇子穆晨。
    这已是皇上的习惯,只要儿子们闹矛盾,并闹到他面前,他总是偏心穆晨。
    “这次阿阳处置稍有不妥,朕就不过责怪你骗朕,安国公……皇父的丧葬事宜——交给阿阳你了。”
    “哀家男人这辈子最在意脸面了,他生前得不到,死后您就成全他了吧。”
    老太后颤颤巍巍从炕上滚下来,向儿子重重跪下去
    皇上哪还能站得住?
    他连忙上前,一把拽起老娘,“答应,朕都答应,母后想怎么办丧事就怎么办,朕出从内库拨出银子给皇父……办丧事。”
    “这些事,阿阳同母后商量,朕……”
    皇上是怎么想怎么别扭,没老娘丰沛的感情输出。
    “朕去看看怎么处置皇后娘家人。”
    皇上抬脚往慈宁宫外走去,郭太监向皇太后同靖王行礼后,小跑追着皇上而去。
    今儿,这一出出的,老太监都有点懵。
    老太后打了一个哭嗝,“阿晨一定会为那群贱人求情,皇上不帮阿晨处置了他们,以后他们得拖累死阿晨。”
    穆阳扶着她重新上了抗,转身让尚宫:“照料好皇祖母。”
    老太后嘴唇动了动,不敢去看穆阳平静的双眸,“阿晨的事……”
    “安国公丧葬事宜,我是这么盘算的。
    有阿爹追封的皇父,又上了尊号,按照皇帝下降半个办治丧。
    到时百官都会去吊唁,倘若皇祖母还能坚持,争取不让百官看出端倪,最好皇祖母去哭一场,顺便同阿爹再脑一场。”
    “哀家最近岂不是去不了云府了?”
    “安国公自戕,太后悲痛欲绝,以您的性子,是要在皇宫里陪着太后娘娘化解哀思,以后您无法再去做窦老太太。“
    “哀家不干!”
    “阿爹不会希望您时常出宫,您再去纠缠云默的生父,安国公自戕将毫无意义。
    安国公为穆家奉献了大半生,他晚年只想同亲生儿子一起,他舍下富贵爵位,舍下您,只想过未来的十年父子团圆的日子。”
    皇太后手捂着脸,这回儿哭声不大,却是让人闻着伤心落泪,更咽道:哀家就成全他了吧,谁让哀家生的儿子当了皇上!”
    穆阳最怕皇太后再以窦老太太的身份住去云府上。
    云薇建议他的方法挺管用,毕竟老太后同安国公互相为对方着想,又不是离开对方就要死要活。
    他们始终知道哪件事对自己最重要。
    穆阳觉得云薇是真聪明,把人性看得很透。
    啪!
    茶盏重重的摔到地上,皇上气恼抬起手臂,轮圆了扇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穆晨一记耳光。
    “你说什么?安国公死了,你坚持为他们求情?!”
    皇上气恼至极,不认识自己这个长子了。
    “你知不道他们惹下多大的祸事?逼死安国公,那是朕——朕的继父。
    他给你买过糖,背你上过学的祖父,你护着那群玩应?有没有想过你皇祖母?
    这些都不提了,今日本来是朕给你扬名的好机会,被那群玩应给搅和了,以后他们还会给你添乱。
    朕期望你能明白,朕把太子之位给了你,是希望你能守住朕的江山。”
    “阿爹,儿子知他们不好,他们做错了事,不能一棍子打死他们了事,您以前曾经宽容过安国公。”
    穆晨顶着巴掌印的脸颊,眼泪在眼圈晃悠,“儿子即将出征,为他们求不到阿爹的恩旨,儿子走得也不安心。
    儿子向您保证,一定派人看住他们,教导他们尊重皇祖母。
    他们已是惊弓之鸟,只指望着儿子,以后不敢再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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