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拉扯了几句,王午这才作罢了。
    王午昨日已是去过了画舫,下午便不再与几人同行。
    他将几人带到湖边的码头前,道:“湖面上停着的那些画舫都可在船家这订下,这会时间还早,应是许多画舫都还空着,那我就先送你们到这了。”
    “好,多谢王兄。”
    告别王午后,几人按照他说的前去码头询问了船夫,果真画舫大多都还空着,他们便选了湖中央的位置,那儿自是最佳的观景点。
    待画舫靠岸,穆千璃率先兴冲冲地登上甲板。
    船身因着上人后有些摇晃。
    等穆千璃视线在甲板上扫视一周后,一回头,见杨宥然的大块头一上船后,船晃得更厉害了些,而容澈被落在最后一个上船。
    容澈淡然抬眸,没多看杨宥然眸底闪过的一抹显而易见的狡黠,而是直直看向穆千璃的方向。
    下一瞬,他抬腿跨上甲板,另一只脚还没踏上来,身子微微一偏。
    “小心。”
    甲板上“噔噔”几声明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穆千璃下意识的呼声。
    穆千璃原本是想扶人手臂,可一伸手,就正好握住了容澈抬起伸来的手掌。
    双手交握,四目相对。
    掌心蓦地一热,连带着脸颊也不自觉要发热了。
    第17章
    握住双手的两人好似愣住了,又或许愣住的只有穆千璃一人。
    她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刚才没想触碰他的手的,她分明是朝着他的手臂而去,怎就牵住了他的手。
    而容澈的大掌落入穆千璃柔嫩的掌心中,也并未有要立即抽出来的意思。
    时间好似在这两人之间停止了下来。
    一旁的杨宥然瞧见这一幕顿时瞪大了眼。
    他只是想着随意捉弄一下容澈,竟没想到穆千璃三两步就冲了上去。
    两人还牵上手了!
    那两人不动,杨宥然彻底急了,忙上前打断道:“千璃,你没事吧!”
    穆千璃回神,无语地看了眼杨宥然。
    险些摇晃摔倒的是容澈,她能有什么事。
    至此,掌心的温度似乎又高了些,触及着手掌感官,提醒着她正拉着容澈的手。
    穆千璃没搭理杨宥然,只垂下眼眸,手上用力扶着容澈登上画舫。
    “你没事吧?”她低声问容澈,交握的双手也在此时放开来。
    容澈摇头:“抱歉,我刚没站稳。”
    两人轻声细语交谈着,分明已是分开的状态,周围却好似弥漫起黏腻的热稠,看得杨宥然直着急,忍不住就压沉嗓音不悦道:“容兄,走路还是要看着脚下,你本就身子不好,要是哪磕着碰着了,叫我们接下来还怎么游玩啊。”
    容澈抬眼,默不作声地看了杨宥然一眼,眸中神情很淡,像是压根就没被他这番言语所触动什么。
    但下一瞬,他往穆千璃身边走了两步。
    敛目时,浓长的眼睫遮掩眸中神色,叫人只听见他的低声,而瞧不见表情:“杨公子说的是,抱歉,穆姑娘,给你添麻烦了。”
    杨宥然惊讶地盯着容澈,怎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好像他嚣张跋扈地在欺负人似的。
    果不其然,穆千璃闻言,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表哥,容公子只是方才没站稳而已,你如此说话,是否有些过分了。”
    “我……”杨宥然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不知要怎么说下去了。
    上次他绝对没看错,容澈这张温润表皮下,是一副倨傲又狡诈的模样。
    他激怒他,想让他在穆千璃面前露出真面目来,却没曾想将自己倒打一耙。
    穆千璃没等杨宥然继续开口,转而安慰容澈道:“你别在意,你并未给我添麻烦,我们一同出游玩得很开心不是吗?”
    容澈这时才重新抬了头,好像当真被穆千璃的话安慰住了一般,眼尾略带笑意地点了点头。
    “走吧,船要开了,我们先四处看看。”
    游湖的好心情散落在除了杨宥然以外的每个人身上。
    他沉默地看着容澈从他身边路过,没有看他,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
    但明显到已无法忽视的危机感令杨宥然咬紧了后槽牙。
    不仅因为他夺走了穆千璃的注意力,更因为穆千璃正在毫无察觉地遭他蛊惑。
    画舫上传来大家四处分散后的脚步声。
    杨宥然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会便见怜玉去了后方,容澈进了船舱,穆千璃则在甲板正前方迎着船只开动扑来的湖风。
    “千璃。”杨宥然上前唤她。
    穆千璃闻声回头,因着方才的事还有些不悦,但也没和杨宥然摆脸色:“怎么了?”
    杨宥然走到穆千璃身边与她并肩站着。
    他默了一瞬才缓声开口道:“抱歉,方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别与我置气了,好吗?”
    穆千璃很快道:“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容公子,我也并未同你置气,只是你方才那话的确太过分了,你以前很少这般针对旁人的,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与容公子有什么矛盾吗?”
    出发前,怜玉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
    而此时,他也同样回答:“我与他能有什么矛盾,我没怎么,但表妹你是否觉得,你对他的关心实在太过了。”
    穆千璃微蹙了下眉,眸底快速闪过一抹叫人不易察觉的心虚,否认道:“何来太过,我与他合得来,又是邻居,平日来往密切一些并无不妥,近来也只是因为他的随从告假回了老家,他独自一人无人照顾,我多关照一些便更无不妥了。”
    穆千璃当然心虚。
    她虽说得头头是道,但她的确于容澈有超出邻里关系的另一层意图。
    因着这个意图,她的确没办法不多注意他,也自然要有更多接近他的机会。
    但这个意图,自不能让旁人知晓。
    对于穆千璃的解释,杨宥然找不到反驳的地方,但他危机感仍在。
    “饶是你如此说来,我心中还是觉得发慌。”
    穆千璃一愣,错愕地转头看向杨宥然。
    此时,杨宥然不似平日那副傻乎乎的模样,极为认真地也看着穆千璃。
    视线交汇,穆千璃似乎从杨宥然眼中读出了某些情绪,顿时便更惊讶了。
    不过她还没说话,杨宥然已开口又道:“千璃,你说你不想与人成婚从家中出逃,我想你只是心中还未有那个你愿意与之相守一生的人,我想成为那个人,也在努力成为那个人。”
    穆千璃双唇微张,怔着眸子更说不出话来了。
    她对于感情的确有些迟钝,在此之前她从未察觉杨宥然对她有这般心思。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她性子活泼爽朗,杨宥然总爱和她玩,她也把自己当男孩子似的,和他一起爬山上树,捣蛋闯祸。
    他们是表兄妹,也可以是好朋友。
    但全然没可能是另外层面的关系。
    穆千璃还是开了口:“表哥,你知我心中从未有过这些心思的,男女之事甚是复杂,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一人自由自在多好,你还是别对我抱有这样的心思了,你这样叫我以后如何和你自然相处。”
    杨宥然闻言,霎时有些激动起来:“我早便知晓你会拒绝我,我也并未想过要你立马答应我,但你说你从未有过这些心思,那你为何对容澈不一样?”
    穆千璃有些紧张了。
    当然不一样了,她还想着靠容澈对付她爹给她安排的婚事呢。
    穆千璃敷衍道:“什么不一样,没什么不一样啊,我都说了,我和他只是邻居。”
    杨宥然板着脸严肃道:“千璃,他并非你表面看到的样子,这人心机深重城府极深,你得离他远一些,他不是什么好人!”
    “你说谁?”
    “容澈啊!”
    穆千璃几乎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杨宥然竟同她说,那个身娇体弱,性子温和,又谦逊有礼的容澈,城府极深?
    穆千璃觉得离谱又好笑:“表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真的,我没骗你,没胡说八道,你正是被他伪善的外表骗了,他在你身边隐藏真面目,定是居心叵测!”
    穆千璃眨了眨眼:“所以,他图什么?”
    图财。
    穆千璃并非大张旗鼓出远门,即使她家中的确富裕,但在外并未太过显露,最多算是生活还不错,但远不至于叫人大费周章来骗取她的钱财。
    图色。
    穆千璃若是最初没有那个计划,或许会对此思考些许,但眼下她的计划正在实施中,还一次都没得手过,真要说图色,反倒是她图容澈,若容澈也图她,她当是开心都来不及,更不会避。
    而且这些,也都只是一种最坏的猜想罢了,将其结合到容澈身上,毫无依据,毫不现实,无一不显荒唐离谱。
    杨宥然咬了咬牙,显然也想到了这些。
    但他仍是道:“不论他图什么,他的确是表里不一。”
    “何以见得?”
    杨宥然回想起自己察觉到的那些细枝末节,一时间又不知如何表述出来。
    况且此时穆千璃显然对他所说的话没有半点相信,那些细节压根不足以让她信服。
    杨宥然默了一瞬,很快有了思绪:“千璃,你好好想想,你不觉得奇怪吗,他的模样压根不像是这偏远乡镇的人,他虽装得像是柔弱,好似家境贫困无依无靠,却明显带着矜贵之气,说是大户人家在外的少爷也不足为奇。”
    穆千璃抿了抿唇,这下有些不知如何反驳杨宥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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