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柳纯。
    辰国那边出来的是个老者,看着得是柳纯爷爷辈的了。老者上来就像摆出了一副前辈长者的姿态,说自己实在不愿意欺负一个小娃娃,让柳纯自己认输算了。
    这一上来就是言语挑衅,也算是一种战术。不过讲究做学问的人,却也想要用学问以外的方法来为自己增加获胜的筹码,可见这位老者做学问的心也不纯,只怕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柳纯一点也不客气,微笑着回老者不懂何为长江后浪推前浪,而且做学问讲究三种境界,一为高瞻远瞩前人路,二为孜孜不倦求精神,三为一朝顿悟辟新境,而老者居然还以年纪资历论学问深浅,实在不是真正做学问之人该有的眼光和态度。
    老者被怼了一番,说不出回击的话来,便一甩袖子,坐到自己案前。这气势看着好像还足,但仅仅是表面上的现象罢了,老者的气势已经被柳纯破了。
    破气势可不是小事,这甚至能影响到接下来写文章的发挥,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老者会那样说柳纯,原本是想扰乱柳纯的心境,结果不成想柳纯年纪轻轻竟然这么厉害,不但没中招,还反杀了。
    为公平起见,文章的题目就由双方各拟定三个题目写在纸条上,叠好后放进一个木箱里,这个木箱几乎是全封闭的,只有一面切开了一个仅仅能容下成人拳头进去的圆形切口。
    柳纯和老者分别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写着题目的纸条,拿到什么题目就写什么文章。两人掷骰子比大小以决定到底谁先拿。
    这个其实无所谓,先拿有先拿的好处,后拿也有后拿的好处。
    抽完题目之后。两人便开始做文章,为了节省时间,第二场比试同时开始。
    第二场是书法。
    原本以为辰国要比试书法,应该就是要对临某位大家的书法作品,然后比比谁写的好,最不济,要对临的书法大家可能是辰国的。
    但何炳钦也算有点本事,他从很小时候开始就对临天下名家书法,即使是辰国的书法大家,他也都写过。毕竟若是没点真本事,何升荣也不敢接这个岔,万一输了,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如一开始不争取这个名额呢!
    何炳钦有这个自信,不管是对临大晏还是辰国的书法大家,他都有把握能赢。若是第一场他赢了,自己又赢了第二场,那就没有古道心出场的机会了,真是便宜了他,不用输了出丑了。
    然而当辰国使者把东西端上来的时候,何炳钦傻眼了。
    辰国使者端上两个木盆放到两人身前的案几上,里面都装了半盆水,然后还有一根木头在里面,木头的长度跟木盆的直径差不多。虽然木头是浮在水面上的,但就因为这将将差不多卡住,所以木头的上边表面还是似浸非浸地泡在水里。说它没在水里,却还有一点,说它在水里,但也算接触到了空气,总之表面上就像浮着一层半干不干的水似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
    商靖微微一笑,“古往今来,大多数书法比试不是直接书写就是对临名家,实在没什么意思,所以我们就琢么出了一个新的比试方法,既有意思,又能考验双方扎实的功底。倒时候就请两边比试的人在木头上写字,写出完整的能让人看清的“吉祥如意”四个字就可以。”
    “这怎么可能?”何炳钦毫无风度地一声叫喊,“这木头几乎是泡在水里的,这一写字第一个字还没写完前面就晕开了,怎么可能真正写清楚四个字?”
    “怎么不可能?”商靖笑容加深,“看这位大人这么气愤,那我就本着友邦交好,给大人点点。这其中关窍其实就是一个“快”字,虽然这木头浸在水中,但又不是完全在水里,还有一点点在面上,这墨迹晕开的时间自然是比直接接触水要慢上许多,只要大人写字的速度能超出墨迹晕开的速度,不就行了?咱们有一炷香的时间,谁在一炷香内完成,谁就是赢家,如果双方都在一炷香内完成,即便有先后,也可以算平手,这应该很公平了吧?”
    商靖摊开手,一副“我都退让到这种程度了你们还想怎样”的表情看着一众大晏臣子。那表情实在相当欠揍!
    古道心左边坐着柳纯,右边坐着陆镇。
    柳纯隔着古道心问陆镇,“王爷以为辰国此举何意?”
    古道心:……他的存在感很低吗?
    陆镇没有说话,柳纯默默收回目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柳纯又问古道心,“古兄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辰国的人肯定早就已经练过这招水中写字了,对于他们来说必然不难。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却是难上加难。大多数人写书法都讲究笔触有力,入木三分,但越是在这方面做得好,那在这场比试中就越吃亏。刚刚商靖的话倒也没有骗人,确实只要速度快,就能写出来。若是给足够的时间练习也未尝不可,但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绝对不成。”
    古道心说得没错,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开始了,何炳钦下笔几次,可没超过三画字迹就散开了,这会已经急得额头上满是冷汗。
    再看辰国那边,虽然也失败了几次,但是辰国的那个年轻人脸上却不见丝毫慌张之色,稳稳当当,可见已经成竹在胸,现在说不定只是在找找感觉,或者吊吊何炳钦。
    期间也有宫人在一边候着,要是一盆水染黑了,那就再换一盆。
    因为字迹散得比较快,所以负责裁定的人必须一直站在木盆边,就这么守着,以确保写出来的时候他们能第一时间看到,不至于因为错过而要让选手再写一遍。
    站在何炳钦身边的两人已经百无聊赖了,半柱香过去,何炳钦一个字儿都没写出来,他们这样站着也很是无聊。
    然而很快,辰国那边已经完成了,确定四个字清晰可见,这是怎样的手速!
    何炳钦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本以为是稳操胜券,结果却是上来给人看笑话的。他甚至没有撑到一炷香烧完,便颓然坐在地上,毛笔都扔到了一边,彻底放弃了。
    皇帝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眼中已见杀机。
    两国切磋,输赢固然重要,但就算输了,也应当输得体面才是。如何炳钦这般,是将天朝大国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这不是让辰国人以为,他们千挑万选出来的人竟然是这样的货色,那可见整个大晏的文人也不过如此吗?
    要不是顾忌着辰国使者还在,皇帝真想直接当场杀了何炳钦。最后十分嫌弃地一挥手,让人直接把何炳钦给拖下去。
    在下面坐着的何升荣双腿打颤,看着被拖走的儿子,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在这时候上前为儿子求情,便只是一下下攥着袖子擦着冷汗,心惊胆战地盼着比试早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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