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不了我爸。”
    “……”
    “我是怎么眼睁睁看着我爸死的,秦展就是怎么眼睁睁看着老师死的。”陆远重重搓了把脸,疼痛早已麻木,他只觉得手掌冰冷,手心粘的红色液体格外触目,“你父母双全,家庭幸福,我不奢求你能和我感同身受,当然也不想你能有和我感同身受的机会,我是疯了,早就疯了,都是被他们逼的。我早已深陷地狱,老师的出现曾将我从地狱短暂拉回过人间,后来,老师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光,而我,也就彻底跌入深渊。”
    “不是。”谢遇知用力掰过他肩膀,蹲在他面前,缓缓摇头,“不是这样的!陆远,你给我振作起来,跟我回去把一切坦白,用余生去赎罪,只要你愿意,你仍旧身处在这人世间。”
    “不会了。”陆远惨然一笑,“再也不会了。”
    谢遇知抿抿唇,“你父亲他一定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替他活下去。”
    “可能吧。但是谢遇知,即使我后悔也无路可退了。况且,我也根本不想回去,我咳咳咳……”
    陆远捂着心口猛地咳嗽起来,突然胸口一阵起伏,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你怎么样?”谢遇知看着喷在自己袖子上的血,立刻变了脸色,“是不是我刚才下手太重了?”
    陆远艰难地摆摆手,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你下手重不重自己心里难道没有一点b数吗?他指指大青石,断断续续道:“把……把我挪过去……靠会儿。”
    谢遇知看陆远都快肿成充气气球了,浑身上下哪儿还有半点平时瘦削沉稳的样子?赶紧把人拖到青石旁,从裤袋里掏出纸巾处理脸上的伤。
    “苏韫亭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次不会再让滕纾德和前几次那样逃脱,你不用担心。至于我这伤就留着吧,把小宗带走的人肯定是艾本尼,一会儿我拖着伤去找艾本尼跟他坦白身份,就说我给他传递消息给人发现,九死一生才逃出来,我拖住他的时候你就趁机去找小宗,找到人立刻把人带走千万不要多做逗留,下了山立刻找秦展碰头,等武警支援一到,不用管我直接炸山!”
    谢遇知斩钉截铁打断他:“我会把小花救出来,你下山。”
    “我不是在和你客套!”陆远情绪激动,猛地薅起谢遇知衣领,怒目圆睁,“听我的,现在只有我去找艾本尼才能成功把他拖住,你和小宗不行,谁都不行!如果艾本尼恼羞成怒来个同归于尽,你们就白死了,更坏一点的结果,你和小宗都落在他手里被他拿来做人质要挟秦展,你难道还要让他再面临一次痛失亲人的抉择吗?”
    陆远的话,就像盆三九严寒天的冰水当头浇下,谢遇知浑身冰凉。
    “只有我去才是最合适的。”陆远死死盯着谢遇知,“我犯下的罪拿命来抵,你说你苟且偷生十五年,我又何尝不是?我早该和长眠地底的老师在那边团聚,呵,人不人鬼不鬼的赖在世上这些年,生命亦如枯树。这次,就让我给故事画上最后的句号吧。”
    一个完美的句号。
    ·
    都峰,山顶。
    马仔拎着自制|步|枪急匆匆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老板,整个东山都被条子控制了,十几辆伪装过的警车正朝都峰这边来,还有……还有……”
    "说。"
    艾本尼脸色阴沉,手上擦着枪口的动作越来越快。
    马仔咽咽唾沫,“他们封山了。”
    “哼,好,好得很。”艾本尼扔掉擦拭枪口的毛巾,转而恶狠狠盯向宗忻,“你说,我把你绑到那些警察面前,他们还敢不敢对我开枪?”
    宗忻手被绑在身后,谢遇知从衣服内衬撕下来给他缚眼的布条早已不知去向,眼皮擦伤露在外面,风一吹钻心的疼,更严重的是,刚擦伤的时候还没肿,现在已经肿的几乎睁不开了,他都不敢想象现在他这张脸是怎样狼狈不忍直视。
    “喂,我们老板问你话呢。”
    见宗忻根本不理人,艾本尼身边的马仔忍不住了,一向被他们视为大哥的阿金被那个姓谢的一枪爆头,丧家之犬般曝尸荒野,他心里本就气愤,眼下这个孱弱的条子还满副清冷孤高看不起人的样子,他恨得牙痒,走上前去抬手对着宗忻就甩了下去。
    “妈的,你聋了还是哑巴了?!”
    这一巴掌扇下去,宗忻嘴角立刻就出现了血丝,却仍旧没有开口。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我他妈这就送你去……”
    “阿江,够了。”
    艾本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开口制止了阿江。
    “老板,我们不能放过他,他们弄死了金哥,我们要给金哥报仇!”马仔愤愤不平。
    “退下。”艾本尼冷冷看着宗忻,厉声呵斥完阿江,收起枪转而摸出一把匕首,缓缓走到宗忻面前,弹了弹刀锋,“我现在没有什么耐心跟你在这里耗,我记得之前你说过,知道怎么避开边防连离开国境,只要你带我们这些人离开,我可以放过你。”
    清脆的刀锋和手指碰撞的声音传入宗忻耳中,宗忻脸色微变。
    “如果我拒绝呢?”
    “好说。”艾本尼把匕首架在他喉间,不咸不淡的笑了笑,“你不同意,我就生割你身上一块肉,从手臂开始,每次间隔十分钟,你好好考虑,再不同意就继续割,直到你同意为止。你们中国古代管这种剜肉的刑法叫什么来着?哦——”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语气阴阳,“凌迟。听说,你们条子都受过专业训练,能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意志力非常强悍,我至今都记得十几年前落在陈丁卯手里那个警察,生剜内脏,眼球都被扯出来当成灯泡踩了,陈丁卯怕他受不住疼晕,还特地给他注射了□□,不知道你和那个警察比起来,能撑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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