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邵一顿,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他晃晃脑袋,想要将她驱逐,却不奏效。最后,他只能喝下一壶闷酒。
    “而且,什么是笨蛋?”熙嘉回头看他,“只是单纯,不以坏心思去揣度他人,便是笨蛋吗?”楼邵不语。
    熙嘉瞥过他的神情,阴阳怪气道:“我看那些仗着别人真心相待,以为自己将人看透,便自诩睿智,连喜欢都不敢承认的家伙,才是真的笨蛋!”
    楼邵垂首,盯着地面。
    “喂!”
    熙嘉推了推他,“你当真不打算表明心意了吗?”“什么心意?”楼邵别过脸,“你别乱说话。”
    “哦。”熙嘉鄙夷。她放下酒壶,伸了个懒腰,“罢了,本公主大婚,你记得来啊!”
    楼邵自嘲,“邵乃一介庶民,如何踏足公主大婚。”
    “你不是聪明吗?自己想办法呗。”
    熙嘉一只手括在嘴边,调笑道:“反正朋友大婚,某人肯定会来。你不来的话,可就见不到她了哦。”
    楼邵恍惚。
    另一边,同样在月下,沈烛音枕在谢濯臣膝上,把玩着九连环。
    手里物件叮当作响了半刻钟,也不见她解出个所以然。她哼哼两声,去瞧在看手书的谢濯臣。
    “自己的事自己做。”谢濯臣看也不看道。他的食指缠绕她的发尾,一次一次,乐此不疲。
    沈烛音负气地把九连环丢开,顺着他的身体,攀上他的肩膀,“你在看什么?”
    “二皇子的手书。”
    谢濯臣一只手环过她的腰,“只有熙嘉公主大婚结束,他才能解禁足。于是我告诉他,言子绪与公主是假成亲,只是我为了让他自由的权宜之策。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给言子绪大婚使绊子。”
    “那之后被他发现,成婚是真的怎么办?”
    谢濯臣低头,沈烛音仰面,以为他要亲吻。结果他只是用脸拨了拨她的头发,“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
    沈烛音咬牙切齿,“那等二皇子登基,言子绪不是惨了吗?”
    “那就看他自己本事了。”谢濯臣轻笑,“按照前世走向,圣上虽然身体不好,但即便是苟延残喘,也还有四年。或让公主怀上孩子,或借驸马身份站稳脚跟,首富之位无法撼动,二皇子即便登基,也要有所顾忌。总之,办法多得是。 ”
    沈烛音捏紧拳头,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
    “怎么了?”谢濯臣察觉她的异样。
    “没怎么。”
    沈烛音从他怀里挣脱,跑开时撂下一句,“我今天和希玉睡。”
    “你……”
    谢濯臣不解,和希玉睡就和希玉睡,跑那么快干嘛。
    夜半时分,希玉翘着二郎腿感叹,“要么说世事无常呢,你从前躲我这,是因为不想他对你做什么。现在躲在我这,竟然是因为他不对你做什么。你也是闲得慌,你直接说不就好了。”
    “说什么说。”沈烛音踢了一脚被子,“我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
    希玉叹了口气。
    沈烛音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你怎么了?”“我没怎么啊!”希玉故作轻松道。
    沈烛音推了她一把,又把她的二郎腿踢下,“得了吧,你整天没心没肺的。舞坊被烧,我俩差点死一块的时候,你第二天都能吃上两碗饭。若是真没事,你能惆怅?”
    希玉:“……”
    “说!”
    “哎呀。”希玉侧身抱她胳膊,“就是……我前几天,在舞坊遇到个找茬的登徒子。”
    沈烛音一惊,“你被欺负了?那你怎么没跟我们说啊。”
    希玉赶紧摇头,“没有没有!那人还没碰到我就被阿照打跑了。”
    “阿照?”沈烛音恍然大悟,“这段日子阿兄闲赋在家,他便也无事可做,但又不见人影,原来是去你那了。那既然无事,你叹什么气?”
    希玉缩成一团,“因为事后,阿照问我……问我……”她越说声音越小,“问我能不能再等三年,等他长大。”
    “哇哦!”
    沈虫音仰天长笑。
    希玉:“……”
    恼羞成怒,她的拳头捶打在沈烛音身上,“你别笑了,你不震惊的吗?”
    “不啊。”沈烛音回想起来还有些气愤,“他每天叫我就是,姐!姐!烛音姐!而他叫你却是,超级温柔的,偶尔还脸红的,姐姐……”
    她学着沈照区别对待的语气,把希玉逗笑了。
    “有吗?”
    “有!”
    希玉猛烈摇晃她的肩膀,“先别管这个,我要怎么办啊!”
    沈烛音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什么怎么办,他就一小孩,你不必把他的话放心上。待他真的长大了,你再烦恼也不迟。”
    “可他突然说这种话,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才好。”
    沈烛音也叹了口气,“就当没发生过,从前哪般现在就哪般。你要是装不了,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希玉:“……”
    指望她真是有鬼了。
    第88章 种子
    公主大婚, 热闹非凡。
    沈烛音仍在孝期,不方便出席这种场合,为了避人耳目, 在宾客到来之前进的公主府。
    她在偏房,遇到了同样“见不得人”的楼邵。
    他坐在廊道楼栏上,笑看着她, 似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来。
    楼邵敲了敲手边的酒壶,邀请道:“一起喝一杯?”
    沈烛音走近,将他打量,觉得他憔悴了许多。
    “近来可还好?”
    楼邵将酒杯递给她, “你真的在乎吗?”
    “一般般在乎。”沈烛音直白道。
    她绕过廊道,在他身边坐下, 同样直接地问:“为什么要替我认罪?”
    “欠你的。”
    楼邵主动跟她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以后就不欠了。”
    沈烛音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别这么看我。”楼邵别过脸, “我不喜欢。”
    沈烛音困惑, 她什么也没干啊, 只是看了他一眼,用最平常的目光。
    “你真奇怪。”她忍不住道。
    楼邵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酒, “沈烛音。”
    他忽然问:“对你而言我是敌人吗?”
    沈烛音一怔,短暂地愣神后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
    “弟弟呀。”
    楼邵倒酒的手一顿,“弟你个头,我比你还大一岁!”
    “可是不久之前, 你一直都是管我叫嫂嫂的。”
    “你听不出来我不是真心的吗?”
    “听得出。”沈烛音诚实道,“但不妨碍我是真心的。”
    楼邵睁大了眼睛, 神色微滞。
    “溢出来了。”沈烛音提醒道。
    楼邵回过神,赶紧停下, 莫名慌乱。
    局促之时,他下意识蹦出一句,“笨蛋。”
    话音一落又后悔。
    沈烛音满不在乎,没什么反应。
    “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沈烛音闻言低笑,“我若是为你一两句话就生气,那岂不是已经被你气死千百次。”
    酒壶已空,楼邵将其丢远,换了一坛新的。
    “你从前并没有喝酒的习惯。”
    楼邵仰面而饮,“习惯是能改的,就像人是会变的。”
    沈烛音垂下眉睫,若有所思。
    人确实是会变的,她如此,阿兄如此,竟连楼邵也如此。
    “人应向好,你却变出了坏习惯。”
    楼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又怎样?”
    “为什么不和你爹娘一起离开京城?”
    楼邵背靠圆柱,换了个姿势,一只脚踩上围栏,一只手拿着酒坛,一只手垂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也觉得我会输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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