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自己的记忆斟酌了许久,确认马文才在这位马太守眼中,毕竟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而已。
    想来失去了也不可惜。
    火烧的很大,很大。
    这场火,姜晨面对的淡然。水火无情,大抵就是如此。他已经习惯了。
    岂曾料想到收到消息的马俊义会闯了进来,在火海中翻找,喊了许久佛念。
    挽莲原本也不想姜晨又就此一人离去,见他进来,对姜晨很有些小心翼翼道,“公子,会死人的。”
    姜晨冷着脸,见到火海中的人影,眉尖一拧,“那又如何。”
    一道梁木自房顶砸下来。
    姜晨目力极好,看到它砸中人了。他静静看着,一贯平静地神色隐隐有些痛苦挣扎,脚步微动,又完全停滞。
    挽莲道,“公子,你真的要看着他死?”
    源佑雅那张带血的脸在面前一晃而过。
    姜晨心头一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火光之下,即便干净的手,看起来也是一片鲜红。
    挽莲感觉到了他的动摇,抬脚就踏了出去,目标明确的找到了晕倒的马太守,拂袖散去了火焰。姜晨面无表情过来,头发被火焰烧的卷起,他抬手拍灭走来之时,衣角沾上的火焰。“走。”
    挽莲当即松了口气,“是。”
    管家见几人还算齐全的从一片火光走出来,慌忙扔了水桶迎上去,正欲发问问,姜晨跟在挽莲身后,面无表情打断,“去请大夫。”
    “啊?奥!是!”
    “佛念!”
    马太守醒来之时,满头大汗。
    姜晨站起来,唤了一句,“父亲。”
    马太守涣散的目光渐渐明亮,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欣喜之色,伸手想要拉过他,手伸了一半,停了停,又果断收回来,咳了一咳肃正了神色,“今日课业都学过了吗?”
    姜晨端过药碗,“先生说不错。”
    马太守点点头,难得笑了笑,“不错就好,不错就好。”
    姜晨拿着勺子喂药给他,神态依旧平静。他说的先生说不错,却没说今日学过了,不是吗?
    在父母之中,佛念总是偏向自己的母亲的。自从阿阮故去,他对他这个父亲,更是退避三尺能避则避。七年来从来没有见他如此乖觉且孝心的模样,对着药碗,马太守显然有些尴尬。他却一时忘了,马文才之所以偏向自己的母亲,只是因为母亲总是受害者。而父亲,却是施暴者。
    马太守看了看自己缠满了绷带却还整整齐齐的手臂,颇有些惊奇。略去了背后火辣辣的刺烫之感,没有面对姜晨这个找了许久的孩子,反而对着管家感叹了一句,“几年未曾看过大夫了,如今杭州城的大夫手艺精进了许多。”室内寂静的怪异,马太守还以为他们担忧自己伤势,笑了笑,左手指着自己不得动弹的右手手臂,“这绷带缠的挺结实哈哈。”
    郎中闻言一脸尴尬。
    马寿扯了个笑脸出来,扫到姜晨身上,一个激灵,又埋首下去做鹌鹑。
    姜晨端着药碗,看着他的手臂淡淡道,“父亲,那是我缠的。”
    要他留,他留下也无不可。
    第176章梁祝(四)
    昔日佛念孩子气长不大时,马太守向来气他。气他贪玩爱闹,气他不知进取,更气他在御射大赛惨败,丢了士族颜面。
    但如今,他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恭敬孝顺,稚气全无,不哭不闹,处事条例清晰,也不会再让他担心。马太守心中却陡然升起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他隐隐明白,那个曾经被他厌恶着的,稚气以父为天的马佛念,再也没有了。
    姜晨坐在书桌前临摹字帖时,马太守抱着他被砸伤的手臂坐在对面,静静看着,也不曾出声打扰。
    不错。他记着,其实佛念才不过七岁而已。如今,又丧母。府中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说些什么他要另娶之事,在外私生子之类。
    简直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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