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霁朝他看去, 便见孤启收回了眼眸,温声道:“是引之身子不适,起得晚了,还请诸位见谅。”
    他说这话时,却只直勾勾的看着郁云霁。
    云竹曳不怕她, 却怕极了她这位王夫,瞧见他出来, 扯着自家哥哥的袖口, 低声催促:“哥哥,我们回府吧……”
    原本今日就是为归还帕子, 云梦泽淡淡的扫了廊庑下的人一眼,朝着郁云霁温言:“殿下,我与幼弟先回府了,斯玉改日聊表寸心。”
    郁云霁朝着他颔首:“三千,送一送云家公子。”
    难得云竹曳临行前不忘扯着身旁的周姐姐,施施然一礼离去。
    郁云霁看着廊庑下捂着心口的人,终还是开了口:“怎么起得这么早?”
    孤启望着她,顿了顿道:“引之不曾睡下。”
    知晓他说的是昨夜和离书一事,郁云霁颔首:“那便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应当早些用膳,再去睡上片刻。”
    说罢,她没再看他,奔着书房去看昨夜宫里送来的文书。
    晨风还带着丝丝凉意,透过身上薄薄的绢衫,凉风将身子打了个透彻。
    孤启不觉冷也不觉痛一般,怔怔的看着她的身影。
    “殿下,天寒,咱们快些回屋吧。”含玉为他披上一件红衫,道。
    孤启唇瓣轻轻颤抖着,问他:“含玉,她不许我在这儿站着,是嫌我碍眼吗。”
    含玉忙道:“殿下多想了,女君殿下分明是在关心殿下啊。”
    孤启拢了拢肩上的薄衫,扯了扯唇角:“可她昨夜分明递了我和离书……”
    既是不喜欢他,又为何要关切他。
    “是女君留意了殿下的话,否则她当时又怎会应下。”含玉开解着。
    “含玉,为我敷背吧。”孤启如是道。
    幽朝常言,背是郎君们的第二张脸,便常有唤小侍敷背的做法,可敷背却是极疼的,宛若蚁虫啃咬般难以承受,寻常公子都是怕狠了。
    含玉唤道:“殿下!”
    孤启没再理会,他攥着心口衣襟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他总不能,连勾栏瓦舍里的小倌都比不得。
    书房内。
    弱水将一部分公务呈上来,才问道:“殿下,可要派些侍人去半月堂,协助王夫收拾家当?”
    郁云霁捧着文书,面上没有半分波动:“王府不至于连个郎君养不起。”
    “可是,”弱水将问题转了个弯,没有置喙她的决定,“和离书已然递交王夫,再让王夫住在此处,又该以怎样的身份?”
    郁云霁先前吩咐过,弱水便没有将消息递出去,而今京城无人知此事。
    郁云霁思忖道:“此事不许声张,王夫的尊荣依旧给他。”
    “殿下当真是好脾气。”弱水嘀咕。
    女子当振妻纲,此事要换做是她,早将这等泼夫休弃了,怎还会继续留他在府上,正因殿下太过良善,才会让儿郎踩在头上。
    “并非如此,”郁云霁微微摇头,她有些惆怅的看着手中的文书,“你瞧这些折子,话里话外无一不是抨击我的,我在文武百官的眼中竟一无是处,先前京中还流传着我与王夫如何恩爱,如今若是和离,怕成了众矢之的。”
    说罢,她竟当真将折子递到弱水的面前,吓得弱水连连躲避。
    “殿下,这如何使得。”弱水滑鱼一般的躲开。
    郁云霁搓了搓面颊,双手托腮看着眼前的文书:“这可如何是好啊……”
    好在眼前的折子比她所预料的折子少之又少,小山一般堆在她的手侧。
    她昨日顺手救下云梦泽,今晨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待郎君们得知,昨日救人的是菡王时,一时间闹让着要上门提亲的人,也息了声儿。
    此事不足以她洗白。
    “殿下昨日要三千去查的,今晨已然有了眉目。”三千将怀中的画纸展开。
    那张纸上,赫然是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
    “昨日便是此人当街纵马,先前京城也有纵马命案,皆被人按了下去,此事想来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否则这人如何能如此大胆。”
    郁云霁看着画纸上那张脸,问道:“这人什么来历?”
    三千答:“她是飞龙使,在八宝街一带算是出了名的地头蛇了,百姓们都怕她,且上告不得,想来是背景深厚。”
    郁云霁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沓文书。
    她只当在女皇的治理下,海晏河清,一切安好,原来竟是她站的太高,贪图享乐,不见民间疾苦。
    若是不根治这些民间疾苦,民怨便聚沙成塔,民众不信任国主,不信任百官,一旦受人挑唆暴起,很难压制得住。
    “飞龙使。”她念道。
    为皇家治理马匹,并无实权之人封为飞龙使,只是这飞龙使是美称,历史上皆唤这些人为马奴,弼马温。
    郁云霁问:“她是土生土长的京中人士吗?”
    三千摇了摇头:“此人名唤郭愚娇,是青州而来,属下探查过了,她同吏部郎中有些往来,郎中大人应是她母族的远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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