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愚娇此人,仗着远房亲戚的裙带关系,在青州也算得上风生水起,青州百姓无不对其怨声载道,后来她那位皇姨母川安王带兵驻扎了青州,便在不曾听闻此人。
    人只道她是在青州混不下去,故而转头投奔远房亲戚,这才到了京城。
    郁云霁心中装着事,不曾发觉依弱何时跟在了她的身后。
    只是临进书房之时,她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郁云霁立于廊庑下远远望着面前的墙楼。
    不对劲,川安王七巧玲珑心,她初驻扎在青州时,若想得青州城的民心,定然不会动一兵一卒,而若想潜移默化的影响,不去惊动京城,必然就需要青州城有名的文人大儒。
    可文人大儒向来清高,如何会帮着她做事,郭愚娇此人在如何作恶多端,川安王正是用人之际,又是多疑,怎会容许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脱离她的掌控。
    她好似在脑海中的一团乱麻中找了一根线头,可还不等她扯住这根线头,身后便一凉。
    “呜呜……”一阵委屈又凄凉的哭声从身后传来。
    脑海中的一团乱麻彻底消失不见,郁云霁微惊,转身便见身后的依弱。
    春日回暖,他穿了一身单薄的水蓝薄纱,总不似初见那日的过分暴.露,依弱有了些中原男子的样子,身上叮当作响的饰品也一概去除了。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哭声让她一时间没能回神。
    郁云霁道:“怎么,小厨房的糕短了你的了?”
    依弱摇了摇头,眼眸中的泪意更甚。
    看着依弱这副模样,她一头雾水。
    既然不是糕上出了事,那又是哪里的问题,总不能是他被欺负了。
    不该的,依弱虽过于憨厚可爱,却也是个有力气的,想那日便是将她撞得生疼。
    “王夫哥哥……”话未说完,泪已决堤。
    依弱一头撞在了她的怀中,埋头大哭:“依弱今日一日都没有糕吃了!”
    ——
    月溪阁。
    溪洄垂着长睫,看着龟甲上的裂纹,整个人僵在了那处。
    他自幼心性沉稳,鲜少有失态的时候,此刻他看着面前隐隐冒着轻烟的龟甲,以及其上的纹路,就这般坐在了那处,宛若老僧入定。
    溪洄最是知晓他的脾性,如今瞧见他坐那处道:“太师怎的了?”
    清风徐来,将他垂在鬓边的发丝吹起。
    即便他精于占卜,碰上眼前的境况还是怔了许久。
    医者不自医,他年纪不大,却与寻常公子不同,溪洄自知这一点,是鲜少给自己占卜的,可眼前的结果,却头一次让他怀疑自己习得多年的卜筮。
    “太师?”芜之朝他走来。
    溪洄看着他的小脸,静默了几息道:“我卜出了自己的情缘。”
    “这并非坏事!”芜之欢喜的看着他,险些惊呼出声。
    他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女男之间的感情抱着美好的幻想,得知他不苟言笑的太师也有了情缘,看着他怔愣的模样,芜之是打心底的高兴。
    溪洄面上极为沉静,仿佛方才为此呆滞的不是他。
    “是孽缘。”他平静的道。
    芜之的笑意僵在了面上。
    溪洄将龟甲上烧灼出的非尘拂去,摩挲着甲面上的纹路,他一时间也不知晓自己的怎样的心情。
    可手中的纹路他见过千百次,断不能认错的。
    “可是,”芜之一时间不知晓该如何劝说,他看着面前稳稳坐着的溪洄,将质疑的话咽了回去,道,“太师无心情爱,怎会占出情缘呢。”
    月溪阁不曾有过女子,而他长年累月在溪洄身边伺候着,身边的来往皆有数目。
    别说女子了,就算是雌虫儿,他都不曾见过。
    溪洄握着龟甲的骨节微紧。
    月溪阁一时间沉寂的不成样子,手中的龟甲逐渐寒凉,他脑海中不自觉的呈现出郁云霁那张明媚的面容。
    他的确是无心情爱的。
    可他不去招惹,偏有人来招惹他,八宝街那日,他得闲来看民间热闹,却碰见上好奇难掩的她。
    郁云霁是菡王,是女皇捧在心尖儿上宠大的女儿,不曾来过八宝街这种地方,这等地方,她好奇也属正常。
    可那日的情况,她明明可以同先前一样袖手旁观的,这些本就都与她无关。
    “若是说女子,芜之想起太师这些时日,好像的确碰上过一位女子啊,除女皇陛下之外……”芜之埋头暗自思索着,再抬眸,面上是掩不住的惊诧。
    衣衫上还残留着晚香玉的气息。
    溪洄望向院落中的那棵桃树,思绪百转千回。
    半月堂内,孤启捧着药碗,同样魂不守舍。
    “……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他望着碗底黑沉沉的药汁,喃喃道。
    他心头还在阵阵的绞痛。
    他看到郁云霁来看他,心中分明是欣喜的,好似浑身都放松的打开了,他望着眼前人,恨不得将她身上的香气悉数汲取。
    可是下意识的,他便说出了那些话,再三的惹了她的不悦。
    郁云霁会不会不想管他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孤启手中的汤药一时没拿稳,登时摔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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