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霁扬了扬眉头。
    他又开始以一身利刺示人了。
    “你不喜欢听,那便乖乖把药喝了,”郁云霁看出他此刻的冷淡,心下却没有放心多少,只如此道,“看着你喝完药我就走了。”
    “……明日北元接见使臣,殿下难不成想顶着眼下的乌青去吗,”孤启偏过了头,也不曾看那药碗,“若是我随殿下一同出席,旁人兴许会认为殿下不节制才如此。”
    他虽疯癫,却鲜少说出这等话。
    到底是儿郎家面皮薄,说出这等荤话之时,他面上泛起淡淡红晕。
    郁云霁怔了怔,随后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
    “你也要去吗,”郁云霁撑着面颊望着他,“可你如今伤了身子当好生静养。”
    孤启冷哼。
    接见使臣,一般都是会召集世家有名的几位家主与世家子,规模较大,王女们则是要带着正夫,如此规格,以表对使臣的重视。
    他若是不去,宫里那位太师,还有云家那位云梦泽,不知该如何凑上前了,倒平白的落了人的闲话。
    他还没有见过那位溪太师,孤启想知晓,究竟是如何的男子,能叫郁云霁如此夸赞。
    思及此,孤启猛然怔住。
    半个时辰之前,他好似下定决心不在打听郁云霁身边的事,不再将时间耗费在她的身上。
    罢了,过完明日他就真的再也不喜欢她了。
    ——
    北元使臣昼夜赶路,显然对此事极为重视。
    令人意外的事,北元的大皇女竟也随着使臣来了此处,女皇派人安排好了北元使臣的住处,本想让她们好生休息几日,养足精神再来商谈,如此也算待客周到。
    可尉迟莲霜却道不用,便将此事安排到了夜宴上。
    华灯初上,尉迟莲霜冠了金冠,象征着北元野性的王冠为原本冷静沉稳的王女添了几分威严,她的发辫垂落在兽皮加固的肩头,这原本的款待使臣,也因着她的到来变了几分意味。
    看得出来,这位北元的摄政王十分看中此事。
    难怪尉迟轻烟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不知北元王女大驾光临,王女为何不曾通传?”女皇端起一盏酒道。
    尉迟莲霜笑了笑,朝她举杯:“陛下恕罪,是莲霜心血来潮,故而随她们一起来的,莲霜当自罚三杯的。”
    说罢,她自饮三杯。
    溪洄坐在她的对面,见她如此豪爽,垂着薄薄的眼睑听身旁的芜之嘀咕:“传闻中的尉迟莲霜竟是如此实心眼儿吗,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如此,听说她为人傲气,竟也会为了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亲自前来。”
    芜之思量着,却知晓这同时也印证了尉迟莲霜又多么疼爱这位妹妹。
    妹妹想要皇位,她给了,妹妹想要幽朝太师,她亲自前来。
    她果然满心都是这个幺妹。
    溪洄兀自饮茶,默不作声。
    郁云霁今日坐于他身旁,大殿十分宽敞,对面尉迟莲霜身后的属下交谈她也听不大清,只见女皇与尉迟莲霜两人游刃有余,唯有溪洄身边那位小侍的声音被她捕捉。
    “此番不算坏事,却也是向别国彰显了北元对幽朝的态度,将原本的使臣来此,变成王女来访。”郁云霁抿了一口甜酒。
    宴上招待使臣的是中原烈酒,今日她特意为自己换了这等甜而不醉人的果酒,怕的便是饮酒误事。
    “殿下说的是。”溪洄淡声道。
    他的声音偏冷,听起来淡淡的叫人猜不透情绪,亦是会给人带来一种上位者的威压。
    孤启垂着眸子为她添了菜。
    郁云霁隔在两人之间,而两席之间足有数米,他仍旧看不大清溪洄的容颜。
    但孤启知晓,不仅是他对溪洄带有好奇的打量,他同时也能感受到溪洄在朝他这边看来。
    那头商量着朝贡一事,还没有说到正题上,郁云霁一口口抿着甜酒,静静的听着,也不着急。
    倒是她身边的孤启慢悠悠开口:“臣侍倒是觉得,溪太师丰神俊朗,让人一见便好似明月入怀,难怪北元王女舟车劳顿,也要前来一睹太师的芳容,不似引之,只是貌不惊人的寻常儿郎。”
    溪洄呷了口茶:“王夫何必妄自菲薄,京中谁人不知晓王夫形貌昳丽,这话说出口,只当王夫刻意拉踩了。”
    “没有溪太师如此,叫女子魂牵梦绕。”
    郁云霁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
    她夹在中间,明显能感觉到浓浓的火药味,可两人分别垂首捧着茶盏,就像不曾发生什么,好似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溪太师生得丰神俊朗,同明月清辉,我等不及万分,”一阵带着轻笑的温声传来,云梦泽弯着眼眸道,“王夫更是品貌非凡,金质玉相,一面是谪仙,一面是艳魔,当真是叫人难以抉择。”
    幽朝的席面多有男子捧着酒盏互敬,宴席并不是很约束女娘儿郎,故常有儿郎经过此处。
    郁云霁侧眸笑望她:“云公子。”
    云梦泽将酒盏朝着她扬了扬:“斯玉敬殿下。”
    看着郁云霁饮下一盏桂花甜酒,孤启眸光冷然下来,攫着笑狐狸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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